有办法留下来的,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特别地享受着作为铁板定钉的主人翁情结而带来的那份自豪与荣耀,没办法创造办法也不能留下的,望洋兴叹,狠狠地抓一把自己的头发,骂骂咧咧几句,依然心有千千结地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
下岗人员主要从劳务中心待岗集团中开始,然后快速蔓延至相关处室、各施工工地,能如赖子一般,主动请缨申请辞职的人屈指可数,除非脑袋长包、肚里长草,才可能作出那等荒唐事情,可赖子毕竟还拿到了一笔补偿金,补偿金分配原则是按照参加工作的实际年限,工作多少年,按每一年支付一个半月的工资现金结算,可下岗人员却不能拿到这笔补偿金,因为下岗不属于正常的辞退,目前也是大势所趋,但下岗者可以到县劳动保障局参加几次免费的就业培训,凭下岗证还可以到社保中心领取三个月的基本生活费,儿辞退了的不能享受这样的优惠。
从买断到下岗,前后大概半个来月的时间,待遇却不尽相同,结果都是失去了工作,成了无业人员。一时间,下岗这个词,如同洪水猛兽,一拨一波扑面而来,走到哪里,都是谈论下岗后的出路问题,其实,大家都想不明白,公司就多了这些人?不要这些人了,公司就蒸蒸日上,利润突飞猛进?
然而,无论明不明白,关于下岗再就业、下岗创业的消息不绝于耳,关于下岗职工奋发图强为公司、为国家减轻负担的报道连篇累牍,国家鼓励企业这么作,企业当然闻风而动,似乎只有下岗,才能闯出一片天地,个人潜能才能极大的予以发挥,这就为那些下岗人创造了多么理想的大显身手的机会呀!
可万成公司的下岗职工,只能为公司减轻负担,却无法为国家分忧,不仅基本的生活费由国家给,还得淋漓尽致地诅咒下岗提法的始作俑者。
赖子、毛毛、刚子和胡萍一起踏上了回家之路,他们走得那么静悄悄,连江南五、六点钟地太阳都未曾见着,张军本来说好送送他们,因为前一晚在告别筵上多喝了几杯,又去卡拉OK,疯狂飙了一阵子,酒又喝了不少,弄得时间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班,故而没起得了床。
如今的麻风项目部,既包括电厂保运队伍,又包括麻风二期筹备处,张军受到格外的赏识,被提升到了保运队副队长的职务。
保运实际上由整改和检修两个部分组成,大部分属于调试人员,每一具体工种都留下无数不多的职工,并体现出以老带新的组织结构,老师傅的比例占七层,新手的比例两层,一层是管理人员,包括工程师、技术员。张军虽然没有干过调试,但作为领导干部一员,需要的是从管理上调动所有在职人员的积极性喝主观能动性,以绝对的制度词汇行使职权。
安装和检修存在本质上的差别,安装是将图纸上的显示化作现场实际,多少能做到心中有数,而检修却是故障的排查、缺陷的处理,所涉及到的专业技能、知识面相对多了一点,也许,万成目前所缺乏的,正是检修方面的人才和经验。
这些天,张军颇为头疼,公司下岗如火如荼,在工地,公司提出实行末位淘汰制,就是评选出一位个人业绩最差的,进入自动下岗之列。可这评定,张军说了不算,所有工种人员采取公投加绩效考核的方式,张军总觉得自己老是免不了当个刽子手,好在当的次数多了,总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
偏偏很多事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旦并网发了电,原来不曾认识到的问题逐渐显现出来,各种变送器、阀门及控制仪表频频出现报警,作为巡检之一的周林风,毫不客气地找到了张军。
“老张,去处理一下。”周林风道。
“那你也得发个任务单,或者工作申请之类的,我这么处理了,算什么?”张军道。
“我让你去,你就去。”周林风道:“什么申请不申请的,回头给你补,我们单位不是还有在你们这儿实习的吗?”
“你们老是开空头支票,再说,你们厂规定,不能无票操作。”张军道:“出了事谁负责?你们单位几个人,我们指挥不动。”
“你别抬杠,要是你这故障导致了跳机,你负责吗?”周林风道:“指挥不动是你的能耐问题。”
“找项目部领导去,这么大的事情我解决不了。”张军不想跟周林风一般见识,环顾左右儿言他去了。
讨了没趣的周林风,更加关注现场,哪怕电机上一点漆起了皮,也会发出若干缺陷工作申请。
“周林风特爱拿鸡毛当令箭,”妖没好气地说:“狗屁不懂,硬充大拿。”
可别人现在是业主,有权力维护自己电厂的根本利益,那些在张军看来,在妖看来微不足道的缺陷,往往被周林风上纲上线,和跳机牵扯到了一起。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好说的。
妖现在作为管道检修人员,跟着电气的干活,稀里糊涂,倒也闹了些笑话。
比较而言,管工人数少了些,加上妖,总共三个人,但管工的事情不是很多,跑冒滴漏不需要动大的手术,人员也可从电工中借调,钳工、电气、仪表等就多一些,出问题的设备,常常需要几个工种人员共同协作完成,大家合并在一个办公室里,没事就听工程师上课,传授检修知识。知识这个东西,说不懂,有懂一点儿,说懂吧,可实际一运用,感觉一窍不通。
在检修队,工资没多大差别,干活却有主次,麻风电厂实习生,都是刚刚从学校毕业,只能在旁边当一个看客,不可能起到一个熟练工种的作用,以老带新,本来就是一个麻烦的事,一边干,老师傅还得一边讲清楚原委,遇到难度大一些、情况紧急一些的任务,事后还要写出工作细节,处理报告。
妖常说:“臭不拉叽的人,还握笔写字,要那些师呀、员的吃干饭啦!”
干饭稀饭,末尾淘汰必须响应!淘汰谁呢?_4460.htm淘汰谁都一样,可淘汰谁又都不一样。
“妖,出个主意,”办公室之剩下他们两人时,张军掏出烟,要接过张军点着了的烟,对了火,砸了几口。
“这得罪人的事情,还是留给你去作吧,”妖呲呲牙,道:“我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的。”
“脑袋都大了,”张军道:“你帮帮我呀!”
“我是一个兵,你们当官的事,就哪能插得上手。”妖铁了心不肯说自己的想法,转了几圈没找到烟灰缸,便弹到自己手中。在他眼里,当兵的就事拿着榔头棒子呼而黑哟下苦力,决策上的事情除非降临到了自己头上,否则,还是躲着点为妙。
“我靠,我这也叫官!”张军自嘲道:“也就是二狗子。”
soudu.org 为了稳定检修这一块,并给业主留下良好的形象,争取二期检修也能接到手,公司领导决定,麻风项目部不上报淘汰名单,但务必想业主之所想,急业主之所急,消缺抢修随叫随到。
“我就说吗,公司还是有明白人,哪能搞得鸡飞狗跳的,这活还怎么干!”妖道。
“墙头草,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张军道:“这他妈的不是调戏人吗?”
“你不调戏别人,别人也不调戏你,”妖说:‘这年头不就这样吗?嗨,我看见田凤英了。”
田凤英从劳务中心出来,被安排到了生活区新成立的服务公司,在配电室值班,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美差,多少妇女同志望穿秋水,结果落到了田凤英头上,当然特殊照顾的可能性更大些。
距离配电室不远的对面,就是服务公司的煤气销售和代充点,从这里充的煤气价格上比那些骑着三轮车吆喝的便宜几块钱,还能保证充的分量足,常常有一些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围在一起,在两座房子的中间开阔地带,打牌、下棋,孩子们也雀跃着,端起玩具枪嘻哈打闹,顽皮点儿的,掉在偌大的铁门框上,摇动着,荡秋千一般。
值班的活很轻松,有什么问题,一个电话,服务公司检修人员就来了,不用田凤英动手,上下班时间不必死板遵守,晚到一点,早退一点,中途溜个号,也是正常。
在小区上班,来来往往的人员很多,她的公婆时不时可以到她上班的地方转一转,搭把手,有一个个体老板,叫广进,开茶室的,三天两头跑到田凤英处,田凤英特别反感,倒也说不清为什么。
“英子,一个人守着孩子,不容易,我看那广进不错,还是个体老板,”她的婆婆了解后,道:“有合适的,就找一个。”
老太太们是天然的情报员,没几天时间,广进的底细就被摸得个一清二楚。
广进的老婆是喝酒好手,凭着这一点,在各种社交场所呼风唤雨,典型的交际花,可她越来越觉得广进出不了台面,小小茶室养家糊口可以,但满足不了她越来越高的需求,没钱的时候,两人同甘共苦,好歹打拼出小壁江山,守住这片江山,他老婆心就攀得更高,因为他老婆没有生育能力,膝下无儿无女,所以,玩起来无所顾忌,这一点,酒量帮了忙,和经常来茶室打牌的跑钢材生意的男人暗中勾搭,最后一走了之走了,倒也没将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卷而光,反倒让钢材老板留下了几万块钱。
“英子,你就将就将就得了,”婆婆道:“横竖有个人照应,我们都打听清楚了,广进还比较本分,离婚是因为女方的原因,跟他没关系。”
老太太们开始关注田凤英的婚姻问题,努力想撮合一对鸳鸯,老太太们的热情高涨,忙得不亦乐乎,有给广进煽风点火的,有给英子出谋划策的,一时间闹得热火朝天。
“妈,开茶室的有好人吗?”田凤英终于在一个晚上,向婆婆吐露出了心中的疑惑。
“哎呀,他的茶室我和你公公去了有回没数了,你当我们把你往火坑里推呀?”婆婆道:“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可不是吃素的,什么人没见过,瞟一眼也能看出八九不离十。”
“可还有孩子,我一个人没关系,要是对孩子不好,我们公司有的呀,对孩子跟仇人似的,不是亲生的,总隔了一层。”
“放心,他要是敢对我孙子半点不好,拼了老命,我也不放过他。”
广进来配电间值班室的次数更勤了,每次来,不是提几袋话梅、瓜子,就是拎一些水果,两人的关系在老一辈的努力下,终于见到了成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