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父子俩来到一排集装箱地界,这就算是正式的落脚点了。红色横幅在风中哗哗哗响动,上面写作“工程质量胜于个人生命”,望着这样的标语,李鼎繁心里发怵。每一个集装箱算作一幢房子,权作为工人们休息和存放工具的地方。笑骂声此起彼伏,仿佛有人说了一句“领导来了”,顿时肃静起来。
李润国到了一个张贴着“端接班”的集装箱,一个头型梳妆得光亮的年青男子迎了出来,李润国和他紧紧握着手,扭头对李鼎繁说:过来。
李鼎繁进前,李润国拍拍他的肩膀, “小张,我儿子就交给你了。” 然后对李鼎繁说:“班长,张军,张师傅。”
李鼎繁赶紧叫了声张师傅,张军叫他们到集装箱里坐会儿。集装箱里摆了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桌子上用黑色笔画了中国象棋棋盘,另一张桌子上放着塑料袋。本来不大的空间,还摆了长长的一个三层货架,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工机具,凌乱不堪地堆放着。
这时候上班时间,大部分人都干活去了,集装箱了只有张军,他掏出一支烟,递给李润国,李润国笑笑,问道:“能抽吗?”一边说一边兀自掏出打火机,点上。
张军那夸张而怪异的笑,至今让李鼎繁记忆犹新,那种笑是嘴角上的皮和眼角上的皮恰如其分的在颧骨处成功会师,黄黑的牙和泛红的眼构成上下相应的风景,李鼎繁像一个初到乍来的旅游光客,被这别样的风景深深打动,烙印于心。
张军靠在集装箱门口,点上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探出头,张望一番。
“主任,你舍得让你儿子来工地干活啊?”张军道:“噢,对了,小李,你随便坐,别客气。”
李鼎繁局促不安地站在集装箱内,背对着李润国,闻着他们吞云吐雾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说不出的反感。
“鼎繁,往后跟张班长好好干,知道吗?”李润国抽完烟,张军赶忙从桌子下的铁箱子里拿出易拉罐瓶子,瓶子口上烟渍黄斑,还有一股霉臭的味道,李润国将烟头丢了进去,道:“抽烟注意点儿,引起火灾就麻烦了。”
“主任说得对,你也难得来一趟,喝点水吧?”张军道。
“不了,我这就走,车在外边等呢?”李润国作了一些交待,便走了。
李鼎繁等到父亲走后,心里才踏实起来,他问张军:“班长,我干点啥?”
张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着急,小李,抽烟吗?”
李鼎繁笑笑,拿出一支红塔山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没抽几口,门口传来声音“好哇,还敢抽!罚死你。”
第五章
李鼎繁即刻将烟卷夹着,将手背到背后。
张军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腮帮子结结实实鼓起,然后对着门口,爆发力十足地喷出,道:“妈呀,狗鼻子。”
一口烟轻飘飘地飘出门去,正好有人抬脚进门
“要死呀!”胖胖的女人进了集装箱,边用手在鼻子下挥动,边放下手里的文件夹,道:“妈就妈呗,还呀个什么劲儿。哈喇子都飙了人家一脸。”
胖女人看了看李鼎繁,然后拿了用标签纸贴着名字的杯子,准备接水,突然惊叹道,“咦,新来的?”
像是问李鼎繁,又像是问张军,更像是自言自语.
烟卷在李鼎繁背后开始有些烫手,屡屡烟雾环绕半个身子,飘摇直上眼帘,张军说,“小李,没事,抽吧。”
张军将烟头裹在一张废纸里,对胖女人道:“小李,她是咱班的老大姐,向娟同志。”
向娟接完水,捧在手里晃了晃,说:“小李!?”,李鼎繁本以为她想问他点什么,故而认认真真地听着,没料她放下杯子,打开塑料袋,拿出瓜子竟自嗑了起来。
李军说:“嗯,李主任的儿子,娟子,等会儿再跑一趟,帮小李去领领三大件。”
李鼎繁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要。”
李鼎繁话没说完,他们俩笑了起来,向娟抓了一把瓜子,张军摊开双手,向娟从握着的手中漏出一颗在他手中,瞥过脸用舌头卷走挂在嘴皮上的瓜子壳,吐在集装箱地板上:“老鼠。”然后朝李鼎繁甩甩头,“小李,咱们走。”
李鼎繁跟着向娟出了门,张军的声音被一阵风送进我耳廓:“老鼠也是公的。”
八月的天空淡淡的云彩,阳光温柔地铺陈地面。路上人来人往,一派忙碌景况。火电厂面貌初见规模,双曲线喇叭形的冷却塔高高矗立在不远的前方,吊车正起吊着长长的工字钢徐徐放入水冷壁指定位置,各类厂房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推土机、吊车、运输车、叉车等等随处可见,发出soudu.org隆隆的响声。
李鼎繁跟在向娟身后,招来许多异样的目光,向娟淡淡地说:“小李,咱们班很轻松的。”
李鼎繁将投向远处的目光聚焦到李娟的脸上:“向姐,多多照顾了!”
她停下脚步,拍了一下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小憩的虫子, “哪轮到我照顾哟。”
没多大会儿,就到了仓库,向娟帮我开了领料单。原来,所谓的三大件其实就是电工用具:螺丝刀、钳子和电工刀,另加一个皮套和一根电工皮带,工作服和安全帽也一起领了。李鼎繁才知道,三大件是电工必备工具,不要就等于拒绝了干活,是万万不行的,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领完工具,一起返回到集装箱,张军说:“小李,喝口水,我带你去主控。” 向娟把李鼎繁的工具拿过去,一件一件**皮套,然后交给李鼎繁,张军从李鼎繁手中将插放整齐的工具拿走,交给向娟,“算了吧,他今天别带工具,我只是带他去转转。娟子,你把他工作服也放在箱子里,保管好,别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