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使劲地推了把被绑得牢牢实实的小兵,揶揄着:“你跟谁求情都没用,跟王爷也一样。虽说你救过那位姑娘,可人人都知道你是个逃兵。大庭广众之下,释放逃兵就是遣散人心,这兵心散了,战就没法子继续打了。这样一来,谁也帮不了你。小哥儿,这辈子是苦短了点儿,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说完,打开了湿腻的牢门。徐士冉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发潮的茅草堆上,他费力地挪了挪,脸贴在栅栏上,直起身子求着牢头:“大哥,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让我见那姑娘一面,或许她……”
狱卒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他:“我说过,谁都帮不了你,那姑娘也一样。再说了,王爷的女人你说见就能见的?小心死得更快!认命吧你。”
夜半时分,风伴着清朗的月光,丝丝缕缕地从微启的帐帘缝隙挤入,吹亮了铜盆里将熄的火星,生出几道哑哑的灰。凉意打破了榻上人未完结的梦境。传来帐外几声由夜风吹响的尖锐哨音。
莫莫醒了,她伸手一摸,旁边是空的,诺大的营帐里只有一个侍女在安静地拨弄着炭火,见她醒了,转脸一笑:“姑娘有什么吩咐?”
莫莫忽然感到害怕。他不在身边时,不好的回忆不可抑制地萌发着阔无边际的无助和忧伤。她一骨碌起了身,利索地穿戴好,出了营帐。侍女在后面紧跟着。
走了几步,瞅见一片随风飘舞的火光窜动在人声鼎沸的西南方向。几个兵士挥舞着刀剑手忙脚乱地从莫莫身边跑过,边跑边喊:“有人劫狱!”
“姑娘,这里太危险,回去吧。”侍女急得红了脸。
他在哪里?莫莫惊慌无措地想着,退到一个角落里,又有几名兵士持着武器急匆匆地跑过,已陆续传来刀器相撞的铿锵声响,几声哀戾的惨叫,惊得她心里阵阵发麻。莫莫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手脚被夜风吹得冰凉,那风仿佛能刮到她的心里去,心底空落的那块地方,风一吹就想流泪。
混乱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硬是把她拉到了僻静的暗处。莫莫回过头,见叶仲宁握着把剑,风扬着他的黑发。透过这昏蒙的夜色,他神情紧张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公子。”
“回营帐去。我派几名兵士护你。”
纷杂的人群在远处喧嚣着。莫莫跟随着叶仲宁往营帐走去。举首抬足间,一练白刃措不及防地从高处劈落,沉默而狡黠。黑衣人飘忽的身影敏捷如狐,轻灵似林中跃过的麋鹿,干脆利落地直刺叶将军的要害。叶仲宁就势挥剑一挡,两剑相磨,击出几点短暂的火花。
“是你!”他一soudu.org下子认出了这妖异的剑法,旧日的一剑之仇今时有了机会了结,复仇的情绪迅速地占领了他的思绪,仇恨的火焰急速燃起,烧得他的双眼灼灼逼人:“这次要你的命!”
黑衣人半蒙着面,但那熟悉的眼神还是让莫莫一眼认出了他,她不由得心里一紧,对着叶仲宁叫道:“你别伤他!”
叶仲宁一愣,黑衣人趁机直手一扬剑,剑峰偏擦过其耳边,寒光流过,削落了几缕发丝。他并没有再出剑,而是就势揽过他身边的姑娘,剑转回锋准备撤离。“跟我走,”夏侯枫对莫莫说道:“我要救你。”
叶仲宁见状,不敢妄自出手,他拂去掉落在肩上的黑发,愤怒而耻辱的感觉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他握剑指着夏侯枫:“你放开她!”
“这和你无关。”夏侯枫的眼里敷着层阴寒,似深不见底的寒潭,无影无痕地涟起了欲报杀兄之仇的快意,他轻哼一声,欲转腕出剑,却被身边人的一声轻唤敛了这个欲念,长剑刹那停顿在半空:“也请你别伤害他。”
闻风赶来的兵士们很快包围了对峙着的两人。夏侯枫阴冽一笑,他左手紧箍着莫莫的腰肢,右手手起剑落,行云流水的剑光过处,几个兵士已倒在血泊里。他已经下定决心带着莫莫冲出这个包围圈,下手极其精确狠毒,在黑夜里晃过近乎妖青的诡异。
一时没人再敢上前。
夏侯枫抱着莫莫纵身一跃,小跑几步,来到了雁岭低崖前,崖前一块突兀的巨岩,岩下杂草野花初长,浮漾着湿湿的流光。追赶过来的兵士们举着松明火把,在高地处一字排开。
人群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尤为注目。月明浑似水,照得他的白袍泛着轻轻的品色。隔着稀薄的夜色,仍能望见那一双带水的深邃眼眸,充斥着满满的担忧和忿怒。那一刻,他呈现的柔情近乎忧郁。
就在这一刻,莫莫的心紧得连一丝空隙也没有,疼痛疯狂地啃噬着她柔软的心尖。她用力地捶打着夏侯枫的手臂,边打边嚷着:“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你不能回去。”爱恨悠悠,他似乎比谁都更了解刻骨思念的痛苦,她的举止让他矛盾至极,心念不禁一松,放开了她。莫莫没缓过冲力,跌了一跤,她迅速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向迎上来的温暖怀抱。
这幅旖旎温情的画落在夏侯枫的眼里如毒药般蚀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