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路滑,您看着点路,慢走。”狱卒招了招手,笑脸相送。医士点点头,打开了油纸伞,蹒跚着走进了这漫天雨帘。
狱卒依旧笑着,抖落了沾在衣袖上的几线雨丝,弯腰进了低矮的牢房,回头轻声嘀咕着:“腿打断了,估计这回没人来瞧……”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原本安适的笑容因停滞而变得僵直而诡秘,身子直直地向前倾去,沉重地滚落在黑石阶上。
牢狱口的黑色身影敏捷如一只锦衣夜行的狐狸,无声地和着狱外单调的雨声,带过潮湿的诡异。他挥手闪过一个带水的剑花,精确无比地朝赵易劈来。
“保护王爷!”刚回过神的小卒们纷纷拔剑,一拥而上。寒刃银白的光亮灼灼逼人,缭花了人眼。一抹清亮的寒光迅速晃过,收剑时已是尸体横陈。
“三弟救我!”夏侯元拖着残腿,用力地拍着牢门。他放肆地干笑了几声,有着绝地逢生的快意:“你们都不是我三弟的对手!”
赵易挑起一把剑,冷静地对峙着这个浑身带着阴寒戾气的不速之客。他轻挑眉峰,微然一笑,语气嘲弄地对夏侯枫说道:“看来,你只会耍阴的。”
一道剑光浮起,雪白似霜,纠缠如毒蛇吐芯,直刺向他的胸口。赵易侧身一闪,并未提剑反击。他反手把剑,虚虚实实地挽了几个剑花,两剑相交,发出“叮”地一声响,一道青光拂面。剑面相磨,尖音刺耳。赵易收了剑,正色说道:“你恨我,我们可以在战场上交锋,请别伤及无辜。”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着:“她是无辜的。”
“莲儿也是无辜的。”夏侯枫泛起一丝冷笑,“你害了她。”
“你没资格提她!”赵易怒从心生,他手腕一转,抖落一个帅气的剑花,剑锋直指夏侯枫:“告诉我,莫莫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意外,”夏侯枫不偏不倚地迎上剑锋,笑容里敷着一层彻骨的阴寒:“毒发就在这几日。”
赵易一怔,脑中有瞬间的空白,愤怒的火焰腾空而起,把他的眼睛烧得异常明亮,他收住剑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救她。我自会放了你的兄弟。”
“三弟,答应他!先答应他!”夏侯元趴在牢门前,抓着沾满污泥的牢木柱,听闻话语如捞到救命稻草。
夏侯枫面无表情,觑得空隙,手中的剑略微一偏,剑势轻灵,伴着凛冽的寒气直取要害。赵易躲闪不及,白刃划破手臂,一行殷红的血渗出衣裳,鲜艳似开在冷雨中的蔷薇。
“王爷!”闻风而来的兵士堵住了牢狱口,个个手执大刀利剑,神情愤懑而紧张,已有弓箭手搭满圆弓,只等待一声令下,乱箭便可如雨下。
“我可以放你走。”赵易捂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也可以放了你兄弟,只要你救她,带她回来,我不计较你做的一切。”
“我救不了她。”夏侯枫云淡风轻地说着,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他甚是得意地看着赵易的面部表情呈现微妙的变化,日夜纠缠的刻骨疼痛在仇人的身上验证,使他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复仇的快感。
“三弟,你可以的!”夏侯元近乎癫狂。
“我就是要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夏侯枫自始至终没看他的兄长一眼,扔下一句话,转身杀向密集在牢口的兵士。
“让他走!”赵易下了令。
兵士们犹豫不定地收了兵器,挪蹭着让开一条路。夏侯枫出了牢狱,疾行在铺天盖地的夜雨中。一支箭脱了手,朝他离去的方向临空射出,消失在茫茫雨雾里。
浓重的林子无语噤默,月亮在浅浅冷风里矜持地移动着,水面浮起一道月光。一个缓慢行进的身影踏碎了水塘里倒映的一轮圆月,冰寒刺骨的水灌进了他的马靴,冷得他牙根直打哆嗦。
徐士冉背着昏厥过去的莫莫,脚步深浅不一地往雁岭方向走去。月白风缓,他身后留下逶迤随行的一行水渍。
“说晕就晕过去了……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他自言自语着,停下脚步歇了口气,掂了掂背上的人,极目眺望着蜿蜒在视野之外的山脉,又说道:“反正我活不成了,临死前做件好事,送你回去。”
孤星伴月,残照在他的身上,风哗地划过枝叶茂密的老树,树的枝丫在夜里摇晃如魑魅,也掀动了背上人蓬松的长发,她依然悄无声息,只有发丝撩拨着脖颈,面颊的温度传递到他被汗水濡湿的后背。
“千万别死。”徐士冉颤着声说道,汗已吹冷,被冰水浸得发僵的脚趾头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夜枭阴寒的唳叫一声比一声紧。
月亮升得更高,清水一样涓泻下来,依稀勾勒出远处山脉起伏的轮廓,空地上积聚的水洼泛着细碎粼粼的水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火把飘忽的光辉被树梢支离得幽冥破碎,隐隐有着盔甲轻擦过树枝的细琐声响。
一队人马正在急切地逼近。
徐士冉大惊失色,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先找棵树躲一下,他迅速地环顾了下四周,空地上波光闪耀,月辉四溢,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唯独找不到一个可以庇身的地方。跑,已经来不及了。
人马很快就到他跟前,呈半圆形围住了他。徐士冉紧张地看着这队善恶难辨的兵士。火把毕剥燃烧,明晰地映亮了兵士们熟悉的甲胄。是自己人,他轻呼了口气。转念一想,更紧张了。他腾出手,擦擦布满汗水的脑门,涨红了脸。一名将士下了马,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
将士手握着剑鞘,抬着胡子扎拉的下巴打量着徐士冉,他轻蔑地哼了声,握紧了腰间的利剑,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背_4460.htm上背的不会是你在战场上负伤的战友吧?我记得我们还没打到这里来呢。”
“是……是位姑娘,她昏过去了。”徐士冉没敢看将士,低头回答着,背上的负荷似乎更沉了,压得他双臂发麻。
“据我所知,战场上是没有姑娘的。”将士走几步,靠近他,伸手捋开了莫莫垂落的长发,一张似乎正在沉睡着的娴静面容。徐士冉不由得退了几步。
“稀罕,还真是位姑娘。而且就这么巧让你给碰上了。”将士扬了下眉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张兮兮的小兵,背着手转身离去。
人群后面,一名将领骑着匹高大的马,浑身浸在如水月光里,他仰头观望着皎洁的清辉,面容比月色还明亮。
将士绕过包围着的兵士们,来到将领跟前,躬身抱拳:“禀叶将军,是个逃兵,还劫了soudu.org位姑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