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陆·泉下路难行,埘酒作殇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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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眼见着肖藏轩受虫咬虿虐之苦,秦叔夏心里悲伤,本想无论如何也要助这兄妹一臂之力,现下却是如此境地。他只得先找到芊芊再作打算。

    这样想着,秦叔夏不觉往外退了几步。可不过刚走到义庄门口却又被一件横亘在路中央的物事阻住了脚步——那是刚才在钟馗相上见到的幻影?!

    那可不是幻影!分明是碗口粗的巨蟒盘在了门廊之上!

    那斑斓巨物往外吐着猩红的信子,三角的头颅一伸一缩,如有异动定然暴起发难——那架势如同有人特意安排好它的职责似的。

    “血圣女,还不出来?!”猛然间一声熟悉而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秦叔夏循声后退,直到身后破风声响起,他闪电般将手往后伸去,攫住了一把九环长刀。他立时持刀守住门户,侍立一旁。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小姑娘。到时候,看你怎么交待。”从那乌木门后闪身而出的正是楼西月。

    秦叔夏侧目向他投去一瞥,只见他那身黑衣上沾满了泥土,整个人显得灰蒙蒙的。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才失去了踪迹的芊芊——楼西月单手卡在肖芊芊的颈子上,往外翻着的指甲仿佛抠进了瘦小孩子的肉里。

    “呵——”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浅笑,伴随着笑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云。

    “抱元守一。”秦叔夏抢身而出的那一瞬间,忽听得楼西月低声喊了一句道家修行时的偈语,他脚步才刚顿下,身侧已有一束白虹跃出。那束白光如同一只巨手一般,将那片黑云从中撕裂开来——只有聒噪的叽呱声入耳,一片浓稠的暗红落地。

    “你觉得这些扁毛畜牲能予你多大助力?”楼西月收剑回鞘,却是望着门口那条巨蟒撇了撇嘴。

    秦叔夏细细看着落地的一片尸骸,幡然发觉那是一群被楼西月剑锋扫下的乌鸦,有的已经裂成片片,不堪入目。

    “用扁毛畜牲来对付我,可真是看我不起。血圣女你又可知道,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你自己?”楼西月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身形陡变,复又退回到肖芊芊身边。而那小姑娘一动不动,已然是被楼西月点住了大穴。

    秦叔夏忽听得身边有呻吟声入耳,心道:这下子难以收拾。果不出所料,肖藏轩在短短瞬间已经近乎一个血人,可他还挣扎着起身,双眼被血红模糊,他甫一张口便涌出一口鲜血:“别、别伤我妹妹……放、放开……”

    秦叔夏急忙回身想拦住楼西月,始终差了分寸的光阴。楼西月往腰间一探,便又是一道晦暗不祥的光芒闪过——不过眨眼间,他手里那把翔鹰匕首已经剜入了肖芊芊的后颈!

    忽然间“叮”一声响,清亮的声音击破了晦暗的天色。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爆裂成齑粉,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那灰白的粉末如同燃尽的纸灰一般糊了秦叔夏一脸。秦叔夏心里有几分打鼓,连忙屏息,拂去满身不知是什么的粉末。

    “要练就摄魂蛊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楼西月低声笑了,人皮面具下藏匿的那双眼睛有几分嘲讽露出:“值得用摄魂来换取,看来,她果然是迪迦的后人,我说的对么?”

    “敕!”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叱,那盘踞门廊的巨蟒如同受到指使一般,虽说身形庞大却也如同利箭一般射出。

    秦叔夏举手过肩,起手势就是大开大阖——那是他小师傅教给他的天策五虎刀!小师傅虽只与他有过一段时日的交往,却是坦坦荡荡,磊落光明。令他在多年之后每每使出这压箱底的绝活时都想起与小师傅朝夕相处的时光。

    “咦?”正当秦叔夏扑身向前,跳斩闪跃的时候,楼西月忽然间发出了一声低微的疑问:“天策五虎?老秦也会?”

    秦叔夏刀锋透出罡气,如同霹雳惊雷。天策五虎不过五式,却招招劲力翻倍,直到第五重——白虎听禅一招时,招式虽缓,仍有劈金断石之力。倘若遇上身法奇快的敌人,天策五虎虽有几分吃力,但要是对付这没头没脑的蟒蛇自然是不在话下。

    “哼!”楼西月恍惚间又听见了梦中那个女子似有却无的冷哼。只一念间,右手边便猛然蹿出一支鬼头杖,直往楼西月右边太阳穴刺去。

    楼西月在迟了半步之后回神,侧身却再也闪不开。他心一横,狠狠扣住芊芊的脖颈就往鬼头杖前送去。

    那叵测而奇诡的鬼头杖来势颇凶,却在最终擦着少女的头皮顿住了。

    “你好狠。”一直藏匿的血圣女终于现了真身。她冲着与秦叔夏缠斗的巨蟒弹了个响指,那蟒蛇顿时温顺得如同无害无垢的孩童一般,游到血圣女身后藏了起来。

    我好狠?楼西月细细咀嚼着面前这个韶华女子、不,应该是鹤发鸡皮却依旧青春常驻的老妇送给他的这几个字。不自觉间又笑了起来。

    “血圣女谬赞。我怎堪与你相比?”楼西月指着倒在地上的两个血人,反问。

    “小子,你却是要讨公道了?你可知你再多耽误一刻,那两个人都会没命?到时候他们变成了我的活蛊,你又如何收拾?”

    “没什么,到时候我掐死我手里这个我们就两清了。”楼西月心不在焉的答道。

    “来做买卖吧……”楼西月忽然间压低了嗓音:“我终究是个买卖人,用我手里的奇货换你两颗解药,你不吃亏。毕竟,我手里的孩子可是你宁愿用摄魂来带走的金贵人儿。”

    “……”血圣女眯着双眼瞪着楼西月,却没有发觉自己嘴角的法令纹渐浮上脸庞。半晌,她尖声笑起来,原本沙哑的嗓音在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哈哈哈哈……你们中原人!你们中原人!!好!好得很!”

    话音未落,血圣女便从广袖中掏出一朵青蓝色的花,她咯咯笑着,指着躺在地上的肖藏轩和老妇人:“一个人换一条命!那边那个妇人,你可记得十七年前来向你投宿的那个小姑娘?!你可知当夜她死的多惨?!我黑苗人,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给我族女神带来的苦楚,今日我要向你亲自讨还!”

    “而你……”血圣女转身,用鬼头杖指着楼西月的额头,续道:“你要是不同意,那就杀了便是。我绝不心疼。”

    她说,她绝不心疼,是什么意思?楼西月低头沉吟,陡然间却被一阵号啕一样的哭声打断:“是你……是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