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接过了杯子,微扬着头,杯壁碰上唇,冻的蜇人。酒精初一入喉,原本含冰的东西马上转为炽烈和刺痛,让她全身神经下意识般的收紧,成为一根根绳索,勒住经脉四肢,甚至,意念。
但她只喝了半杯,杯子就被人夺走了。抬眼看去,是陆年羽。
“闹够了!”他挡在了苏黎和庄柔中间,恶狠狠的瞪庄柔,“不是告诉你走的远远的吗,居然还来,你活的不耐烦了?”
她怎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她茫然点头,既然陆年羽来了就好,有人能看住苏黎。“我走,你别让她再喝了。”
坐在出租车,绕过一个发卡般的180°转角,外滩的繁华夜景就在眼前了。这座城市,离她这么近,这么远,近到无法下一个理性的定义,远到从未觉得她是家。总是隔着玻璃看夜景,那是种限制的安全,就像你不孤单,但也不会人声喧嚣到,再也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现在,她不想听到自己的任何声音,她厌恶自己,如同5年前爸爸告诉她,妈妈不会回家了。那时她只想拉开落地窗,跳下去,让自己的心跳声永远结束。
“司机先生,停一下好不好?”
她摇晃着走上了外滩的江堤,夜风呼呼的掠过耳边,游客在身边拍照。终于,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来自自己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就这样看一会儿夜景再回去吧。
以铮有个恼人的应酬,10点了才回到办公室。千惠还在等他,看那张帅脸上满面的疲倦和不耐烦,她嘀咕着他似乎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整理好自己的桌子,她等着和他一起下班。然而等了很久,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没有一点要关的意思。
“以铮,不下班吗?”
他咳了几声。“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回家也是闲着,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千惠有一瞬的落寞。如果哪个女人能被梁以铮“胡思乱想”着,她知道她有多幸运吗?
“我不在的时候有电话吗?”
她嗯了一声,心道,business电话我都为你记录了,还有些……私人电话,没接,直接转语音信箱。其中有一个她认识的号码,她酸酸的起了使坏的心,同时认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毕竟梁医生实在是太有魅力的人,治愈后的女患者缠着他的也不少。
小丫头,听天由命吧,要是他检查了语音信箱,就是你俩有缘。如果没有,也不是她杨千惠的错了。
以铮没有检查语音信箱,他直接给庄柔打了电话。中午她那样跑了出去,尽管kson说没事,他还是有些担心。电话接通许久后,无人接听。看看表已经将近11点,难道她睡了?
他苦笑,还记得她一本正经的说“晚上的安静时间不能浪费,适合思考也适合学习”,当时自己同样一本正经的训她,说对心脏不好,根本就是预支生命。
别看庄柔习惯性不反驳,但她是绝对的“虚心接受,坚决不改”。难不成这次她真的听话了?
手机在包里响了又响,庄柔却没听到。回到车上,看看手机,1个未接电话,陌生的号码,她漫不经心的扣上了盖子。
到学校时是11点30分,从校门到宿舍楼的路上,要穿过活动中心。她最讨厌走过活动中心的感觉。因为是木条铺成的地板,鞋跟踩上去有心跳般的节奏响声,很让她焦虑。仿佛身体外有人在替她敲响着心跳,而当响声停止,心跳也随着戛然而止。
对陌生人的恐惧,通常伴着对噪声的恐惧。
还好,统共二十几步的距离,很快就会结束。何况,今天的声响听起来钝了些,没那么尖刻。木头湿润了。是又要下雨了吗?
庄柔还蛮喜欢下雨天的,觉得阴暗的天会给人安全感,还有雨后绛红色的玫瑰夜空,如神秘的彼岸。绛红色……
街灯很暗,一丝丝的绛红丝线,似乎是忽然的出现在了脚下,绵延伸展,越来越粗,似乎还很粘稠。
庄柔猛地抬头,一声尖叫被憋回了腹中。
几步之外,纤细的女体横陈眼前,已经僵硬,精致脸孔如石膏塑像般雪白而死寂。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脚步停下,声音落息,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归静。
那,是安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