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铮却没有想过利用庄柔来钳制庄致远,他只是不能放开那个女孩的手。说出来,庄致远会信吗?连他自己都对那时的迟疑后悔不已。
叶婉娴抚着丈夫的手臂,对以铮道:“那时致远想保下我,但我毕竟曾参与了那些事,就要承担责任。我心脏不好,没多久后他硬是把我保释出狱。我回家的第一天,小柔不敢出来见我,那是她的青春期,正在长身体,却一因忧郁而瘦下去。我抱着她流眼泪,她也哭,还在我耳边说‘妈妈,对不起,对不起……’直到上个月小柔把电话打回家,说她爱上了你,我才明白,她不仅仅为领进‘坏人’而抱歉,还为她爱上了这个‘坏人’而自责更深。”
叶婉娴擦干眼泪,直视以铮。这个母亲一直在矛盾着,现在有了答案。在放手的一刻,她要告诉这个男人女儿因为他而受过的苦。
“银行倒掉,高层们重者被捕,轻者失业。我们的孩子都上同一所私立中学,其他孩子不再做少爷千金,小柔却依旧做小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似幸福,不久后妈妈又回到她身边,一切跟没发生过一样。大人们有怨恨会掩饰,孩子们却不管那么多,把怨气都发泄在小柔头上。小柔是那么懂事的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了回来也不会说。她还求我们的家庭医生不要告诉爸妈,瞒着所有人。”
“渐渐的,她不肯穿漂亮衣服去上学,不许司机接送,不让我在午饭餐盒中装鲍鱼、燕窝,她会在我和她爸爸回家之前把衣服洗掉。”叶婉娴苦笑,“我的女儿没进过厨房,不知道针线是什么东西,对钱没有概念,却惟独在十四岁时学会了洗衣服,怎么洗泥土最干净,怎么洗油迹最干净。
“直到她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我硬要她穿新衣服,她姑姑从意大利寄回的e&Gabbana最新一季的裙子。后来我才知道,她藏了一条普通裙子在书包里,到了学校先去卫生间换衣服,新衣服偷偷塞到储物柜里。致远说去接小柔放学,给她一个惊喜。我们两个,在学校储物柜门前看到小柔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又踢又打……”
叶婉娴掩住脸,泪从指间涌出。这是一个母亲最痛苦的回忆。
“就在那一年,小柔的心肌炎从良性转成恶性。我们搬家,离开那座城市。”
以铮愕然,双手狠狠握成拳,止不住的颤抖。他竟丢下她独自承受那么多折磨。
曾几何时,在他的诊室里,她也轻描淡写的说,没有,没有被排挤孤立过。
他从不知这些事,而是跟所有人一样,认为她是三个女孩中最幸运的一个。
金融帝国倒塌了,没有人想到幕后的操纵者是庄致远。
庄柔也万万不会想到撕碎她生活的人,不仅是以铮,还有爸爸和妈妈。他们联手布了这个局,惩治了腐化的敛财者,也伤了三个无辜的女孩。
庄致远微微前倾身子,盯着对面的年轻人,“上个月小柔从上海打回电话,说她失恋了,哭的那么伤心。来电显示的号码不是她宿舍,我不放心,后来查过,竟是……”他冷笑起来,“妙仁医院。这是报应,一定是报应……小柔她的病……”
庄致远一瞬痛苦的说不出话。
到头来女儿竟病入膏肓。
更让他寒心的是,即使到了那样危急的关头,她仍然不告诉父母。如同十四岁的女儿,被欺凌时只会护着头和脸,这样就不会被父母发现。
以铮道:“她不是有意要向你们隐瞒病情……”
庄致远抬手止住了他,继续道:“梁以铮,后来云意和曼瑶那两个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你有‘正义感’,你大概‘良心发现’,觉得我们所谓正确的事,却害了无辜的人。我不知道你接近小柔是什么目的,总之请你不要伤害她。”
以铮苦笑,他也有这么一天,被她的家人逼问,是什么目的。
他说:“我的确有目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她,保护她,再也不让她受伤害。秘密是玫瑰园的,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尤其不会是她。”
他的武器就是这个秘密,也是一个五年前没有人赢,五年后没有人会输的赌。
因为她爱他们每个人,他们每个人也都爱她。
于是他可以吞下秘密的苦药,继续为了她纯净的幸福,独自背负下去,任秘密的重量随岁月增长而越发难以承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