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站在原地哑然无措,忽然感觉到他牵住她的手,欣慰。不过,温暖这件事,总让温暖之前的寒冷显得更加寒冷。
她马上调整了心情,告诉自己,约会还是件蛮有趣的事,“走,我们去坐过江渡轮。”
陆年羽忍不住问:“你可以坐船的吗?”
庄柔眼神一黯,“连飞机都可以坐。”
“可才刚做完手术……”
庄柔不再答话,拉着他向前走。
陆年羽看着庄柔忽然话多起来,抢着去买票,在油轮上走来走去,孩子一般四下张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是一阵恐惧。故作健康的她,比病弱的她还让他恐惧。
“你不是说不再看夜景了吗?”
“我说过吗?”手术前那个夜晚,她的记忆模模糊糊,“什么时候说的?”
“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他没注意自己语气有点冲。
庄柔鼻子有点酸,涩的难受,“但我的确记得那晚去看过夜景,在36楼的办公室,对不对?你背着我去的……”
“狐狸,你真是只傻狐狸!”陆年羽又对她重复了这句话,对自己生气也对她生气。那时,他怀里还揣着梁以铮给的钥匙,梁以铮总能摸准她每一个穴位,未卜先知她的每个愿望,他却不行。
庄柔错愕,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想不起自己做对过什么。游轮在黄浦江上慢慢摇荡,的确有些头晕。
接下来的一路,无言。
陆年羽前所未有的不废话,很顺从。庄柔说要去坐观光巴士,就让她牵着自己去。她回来上海两年,连外滩对岸都没来重温过。
“如果累的话,我送你回医院。”这是坐上巴士顶,陆年羽的第一句话,“你不需要这样的,真的……不需要……”
庄柔僵在了塑料座椅上,脑中有些空白。
至此,一晚的努力已经全部徒劳,尽管她不愿对自己承认。
不再抢着说话了,不再佯装在这奢华喧闹的地方有多么舒畅,不再试着体验没心没肺的轻松。她开始静静思考,思考是她一直擅长的事。
“企鹅,我记得很多事。”
“什么?”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重生之前的,和之后的。”她手肘撑着小桌板,眼睛看着纸杯中的橙粒一点点下降,淹没,“我记得你背我走了那么多的楼梯,天亮到天黑。我记得你说要一起去南极,要背我一辈子,还有我们的纸房子和樱花。”
巴士绕了一圈,回到始发站。
两人都坐在座位里,一动不动。
陆年羽攥住了她的手,扳过她的脸颊,从未有过的温声细语:“小狐狸精,纸房子和樱花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走的只是企鹅而已。”
这个时刻还是来了。
陆年羽感到手指渐渐温热,庄柔的泪无声而下。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比之看她为他而流泪的无措,残忍或许还能接受。
“今晚你很快乐吗?真的很快乐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眸,“我们在一起,你只会一面想着,这个人救了我,这个人跟我有诺言,一面继续勉强自己。你别再努力爱我了,你做不到。”
庄柔紧咬着牙,“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还怕,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你,像上次那样。如果你真的给我写了份说明书,只会更糟。”
不要,她不要再听了。这些解释有什么用?他要的不是她,他要的是英雄救美的胜利感。
庄柔站起身来,飞快的擦干泪:“企鹅,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们都再冷静一下,好吗?我去……我去水晶弧等你。我们分别再想一个小时,到时,如果你还是不要我,我就死心了。”
陆年羽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她素色风衣的身影消失在了巴士出口的旋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