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皇帝怅然长叹,望着皇后说,“这事你去善后吧,不许传出去,别再来告诉我了,说句实话,这种事太可怕,毫无意义,可厌可恶极了,未了的事,你一并作主安排了吧!”
于是,武皇后在一种惆怅的神情中率着大批人员退出去,但她走出宫门又回进来,在怔忡的皇帝面前跪下来哭了。
“媚娘——”李治惘惘地拉她起来。
“陛下,我怕,我怕,好好儿的,宫里死那些人,他们是不是对我呢?以后,陛下,我怎么办呢?”
“媚娘,以后我们当心些!”李治抚摸她的头发,苦笑着说,“现在,我心乱得很,你去处理完了再商量其他——”皇帝向来是无主意的,过去,他有许多事情依赖她,但当她故意以女性的柔弱来纠缠他时,他变得手足无措了。
媚娘细腻地揩着眼泪,又退出去。懦弱的皇帝靠在床上,顺手拿起枕边的一本庄子,低微地念道:“巧者劳而智者优,无能者无所求,泛若不系之舟……”
武皇后在仁寿殿外吩咐了各局的人员料理后,径自回宫去。在内寝,她伤心地哭了。偶然的一次冲动,使她受到如此深重的打击,些微的欢悦使自己的左右人事全非,她把一切的责任归于萧淑妃,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但她的憎恨却并未因此而除,她恨,她要报复,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两个女儿,我不会放过的。”
这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憎恨soudu.org,不过,此时她已经失掉了理性,她不检讨自己犯的过失,而歪曲地想着人们的陷害。她恨——瑶华与璞华、独孤忠、萧淑妃,只有对那个巫医,她不完全是恨。因为,巫医郭行真使她获得玄秘的、奔放的快慰。
在偶然中获得的快慰,好像刻镂在心版中,不论恨多么深,快慰依然存在。
恨意与快慰的追思,本质是矛盾的,可是,她将两者并蓄于自己的心灵中。
事变的第二天,大唐皇帝李治就已淡然了;这种事发生在宫廷中,照理是应该严行查究,务使水落石出的,可是,李治的天性,宁愿少些事,少些麻烦,他显然地精神不继,因此,轻轻地把大问题拋开了。
不过,在皇后那边,却不是的。
时间使皇后的恐惧越来越深,在过去两年,她运用权力与宫廷的财力,布置了一个私人的情报网,她建立了三条平行的路线来探听外面消息,其中一条线是独孤忠,另外,是仁寿宫监来训,以及掖庭令,三人之间,彼_4460.htm此没有横的联系,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只有自己替皇后做事。
因此,掖庭令在处置独孤忠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其他。
现在,掖庭令与仁寿宫监分别将外面的反应密告皇后,武皇后的恐惧越来越深,就因为听了密告。密告中最具体的一点是:人们认为事态必不如此简单,一定有许多内幕被皇后扼住了。
在来训报告了外界的反应之后,武皇后现出了心虚的微笑,淡淡地问:
“训儿,人们有没有说我与巫医有勾结?”
来训对于皇后直率的询问感到意外,期期艾艾地说:
“没有呵,人们疑心事情必很复杂而已!”
“我是从不避讳的,如果有人乱讲我的话,你不妨直说。”
“真的没有!”来训又着急地接口,“只是,人们对独孤忠的死,疑心更多而已。”
这样,武皇后就没有再询问下去,但是,当来训退出之后,她却如疯狂了一样,对着镜子咒骂自己愚蠢。
她用一枚针来刺自己的大腿,她让自己痛苦。她以肉体的痛苦使自己冷静,她以作践肉体来达成自我惩罚——那并不是惩罚自己召入巫医的罪行,而是惩罚自己欠缺智慧。
她自问:如果冷静地处置郭行真事件,必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啊。
在检讨过去中,她时时会寒栗。她毒杀宫女、处决内侍等行动,只要有人挑剔一下,自身就会粉身碎骨了。
她用针刺着自己,她竭力使自己冷静——过去的,不能再补了,未来,她要掌握。
她是一个看着未来而不是回顾过去的人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