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LU一大早来我家扰人清梦,和我妈聊得甚欢。乘我洗漱的片刻,两个人已经商定好,一个去婚介所调资料,一个干脆去人民广场的相亲角帮我摆摊位……更有甚者,打算让我去电视台参加相亲节目,在我的极力反对之下,也只好作罢。说实在,自我考上大学之后,从没见过我妈为过什么事情这么积极闹腾过。LULU解释说,“你妈日盼盼,终于盼到你大脑开窍。”
“那你呢?这么急迫,又在盼些什么?”
“盼着,在节假日可以享受天伦的时候不用陪着你这个孤家寡人;盼着,你在病着、饿着、伤心着的时候能有个人嘘寒问暖;盼着,等你老了走不动的时候,还能有个人在你旁边搀你一把;盼着……”
“行了行了,怎么听着那么恶心。”我打断她。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能明白,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的生活能够完整正常……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想这样。
黄金周的人潮涌动。
我讨厌商场里拥挤的人群摩肩接踵;我讨厌服务员应接不暇而对我服务不周;我更讨厌小青年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不止检点,有伤风化……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暴戾,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爽?”LULU问。
我不吭声,算是默认好了,可事实的确有这么多的不入眼。
“那真的是老姑娘的标志,找不着男人,就心生空虚。”
“嘿,你这一棒子打下去的,可不止我一人了!”
“那好吧,我特指你。因为条件过于苛刻而导致的单身,更加不爽,看着别人好像都没你强,怎么就你找不到男人!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却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扮演地都只是别人的路人甲乙丙,可悲……”
“得了得了,你怎么就不去写小说,一张嘴就不带停的道理,滔滔不绝,不见你喊累。那就有劳你,替我介绍几个好的,好让我下辈子衣食无忧。我就把我的后半生交给你了。你要为我负责。”我心不在焉得回答着,眼里只有我心爱的DIOR.
“等下就可以看到了。半个小时以后,我约了他们半个小时以后。”
“哦。”……“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迫切希望她可以重复一遍。
“我说!”她作势凑到我耳边,“我已经约了几个人了,半个小时后,楼上时代见。”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但每个字却都震耳聋。
我原本以为这事要张罗一阵子,自己可以做做准备之类的,没想到这人做事之雷厉风行,出乎我对她的认识,这下,让我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本能想逃避与退却。
“至于这么急吗?”
“你的时间,过一秒就少一秒。”
“你别说得我得跟垂危病人似的。”
“放心,我都跟珍说好了,找几个最靠谱的来。”
“几个!还几个!你叫那么多男人过来做什么?TABLEFOR6?”
“NO,6VS1罢了。”
我一惊,“你想清楚了没有,我要求很高的,别以为路上随便拉个阿猫阿狗都能跟我配上……一个看不对眼,砸了你招牌可不好。”
“哟哟哟,你以为自己是谁?奥黛丽赫本?心诚一点,行不!这些男人都不差的。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我都算好了,大家时间宝贵,一次6个,15分钟一个,看对眼,留;看不对眼,走。我会帮你掌控好时间的。”她一脸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你的作风和意愿?”
“我的意愿是现在回家睡觉!”
“莫佳语!”她板起面孔,“我都不收你介绍费了,你还跟我这么婆婆妈妈,太上不了台面了吧?我这么为你东奔西跑,你现在又临阵退缩,太过分了吧!”
我无奈随着她的脚步而去。这样的话都说了,我还好意思回家睡大觉吗?
算了,看看这个世界都有些怎么样的神奇异也好。我安慰自己,想想自己工作的地方,整个楼层,就孤零零4个歪瓜裂枣男同胞,放眼望去,只见红不见绿叶,实在不够和谐。直接导致的结果是们挖空心思逮着机会就与整个楼层的公司搞联谊,从元旦圣诞到清明重阳。而偏偏,我是那个被她们所排挤的人群。一则超龄,二则古怪;三则她们一直以为我是老总的某某某。
如果真是那个印度阿三的某某某,我倒也乐意,好歹混个华侨身份,一切又都不同了。可是,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一日十几个小时替人卖命的打工仔。每每听着那个夹杂印度口音的英语,总担忧我的发音也失常。
TIMESCAFÉ里放着<whenIfallinlove>,气氛蓝调得让人沉醉。这样的时刻,应该是坐在咖啡店的角落,点一杯cappuccino,读一本简奥斯丁,享受整个午后慵懒的阳光。可偏偏,在我的眼前,却一个接一个得换着让人无语的人,男人!
“我离过婚,前跟人跑了,留下个儿子给我。儿子读小学三年级,很调皮。很希望能找位士替我照料好家里,替我教好儿子。这大人的恩恩怨怨,与孩子无关啊,是不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说是不是?早知道这样,当初真的就不该让那个人出去做事,人一出去,心就野了,莫你说是不是?”
“胥先生,我的心确实也挺野的。”面对大男子主义的人,我今天的态度算是很平和了。若按以往,必定劈头盖脸骂得他狗血淋头。
“我喜欢极限运动,最爱攀岩登山。中国的名山大川基本走遍,下一个目标是珠穆朗玛峰。我一直幻想着能和自己的另一半站在山顶,感受生命的渺小……”他一脸陶醉的神情,睁开眼,满眼期望地看着我,“莫,不知道你喜欢登山吗?”
“林先生,好可惜,我从小就患有恐高症。”他的下个目标是登顶珠峰,那下下个目标是什么?从珠峰上头跳下去吗?自问我没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眼下的帽子们实在是太了,整个体制都是有问题的,不像外国,实行多党制,互相监督,而我们国家呢?简直就是独裁……听说莫是在跨国公司工作的,是不是有出国移民的打算?”
“对不起,任先生,我爱我的祖国,我爱我的党。”对待这种类高中政治都没有上好的人,他有再多的钱,他漂亮的容貌,不过就是草包一只。连争论的必要都没有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战斗力再持久拉锯下去。
乘着下一位没有来的时候,我拿起包包,溜进了盥洗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莫佳语会去做的事情。曾经那么不屑,曾经那么无所谓,如今,那张再名贵的化妆品都抚平不了的时间流逝而过的痕迹……不服输,能行吗?
适时,LULU打电话来催我。我以身体抱恙为由,溜之大吉。不等对方如何发飙,率先挂断电话。原谅我,LULU。我的头确实有微微胀痛,以后的事情交给以后。当务之急,我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上一觉。
“莫佳语?”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到TIMES门口站一个衣着衬衫,长裤,脚踩凉鞋的四眼高个子男人。他看到我打量着他,突然害羞起来,推了推眼镜,“好久不见,莫佳语。”
“请问,你是?”我搜遍记忆里每个角落,都不曾找到蛛丝马迹里的任何信息。
“你忘记了?我是姜楠。”他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这年头,不抽烟的男人不多了。
“哦。是姜楠啊。”我重复一遍。但说实话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我看着他,带点茫然和陌生,但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多年不见的新奇感。男人很高,就算我穿了7厘米的高跟鞋,他还是高出了我一个脑袋;男人很瘦,瘦得连身为的我都觉得自惭形秽;他的脸很白,头发剔得很短,右眼下的那颗小黑斑,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
他抬手看了看表,“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好,你赶时间,那就先走吧。改天再联系。”联系鬼啊,连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留一个,我真是佩服自己的虚伪。
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坐观光电梯,直达地下室,驱车回家。
直到回家开机,看到轰炸式的短信,和轰炸式的未接电话提醒。
我全选删除,带一点点内疚与任。
可能,我很龟毛!
我把LULU一个人留在商场,让她一个人打TAXI回家。事后想起来,或许是我做得最对不起她的事。
她打电话到家里,“莫佳语,你实在太过分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LULU,对不起。”
“对不起顶个屁用。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你自生自灭吧!”她轰炸了我一个下午的手机,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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