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衡走了一段，终于忍无可忍，“王爷到底想要如何？”
明洛熙仿若无事人一般，“不是去苏大人府上造访么？”
“不敢屈尊。”苏月衡没好气地说道，“下官现在还不打算回府。”
“本王也不着急。”明洛熙朝她粲然一笑，“本王也有多日没有逛过京都的街市了。”
苏月衡懒得再理会他，埋头一直朝前走，走到了和盛门口，径自上了楼。明洛熙仍是淡然微笑，苏月衡不开口，他便也不说话。只是不紧不慢走在她旁边。
苏月衡选了张临窗位子，明洛熙也不客气地跟着坐下，接着唤了一个伙计过来，点了几个和盛出名的菜。苏月衡看着他颇有反客为主之势，有些不满，叩了叩桌子，“王爷要是想吃饭，不如换张桌子。下官好象没请你坐吧？”
“苏大人何必这般无情？”明洛熙看着她，“要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请本王，本王都不曾赏脸呢！”
“那就去等着请你的人那。”苏月衡不领情，“我今天很饿，没有余的分于旁人。”
“苏大人官居四品，不会连一顿饭都承担不起吧？”明洛熙不为她的态度所困，“莫非是埋怨我皇兄给你的俸禄太少？”
苏月衡叹了口气，“王爷要这么陷害下官，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她支起手瞧着窗外，不再理会明洛熙。
明洛熙方觉得有些无趣，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些话。他只当是苏月衡为此恼了，却不知苏月衡根本不是在想这些，她此刻想的还是皇帝跟她提的关于耀日的事情。她之所以能一直被皇帝信任，便是因为她一直是皇帝着手对付耀日中的一员。虽然她并不怎么在乎这种所谓信任，不过在其位谋其政，她做事一向不喜欢半途而废。
菜终于上来了，明洛熙舒了口气，“虽然是本王点的，不过应该合乎你的口味吧？”
苏月衡瞟了一眼桌上的菜样，发现确实是自己平日爱吃的样式。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确实是饿了，执了筷子，就伸向最爱吃牛肉，不等夹入口中，她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她朝窗外一看，发现一个身影从街道中掠过，后面紧随着几个黑衣人。苏月衡皱了皱眉，放了筷子，就从窗里跳了出去，明洛熙吓了一大跳，赶紧跟着她，也跃了出去。
苏月衡施展轻功步法，紧追着前边那群人。她轻功自是不俗，不料明洛熙也没被落下，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那一行人来京郊。
那奔在最前边的，显然是后边几人追逐目标。他身法绝佳，然而渐露迟滞之态，似是有伤在身。而后面一群人，一身黑衣在白日中分外显眼，他们的面貌都被黑布蒙住，叫人瞧不出来真面目。明洛熙本来只是担心苏月衡才跟着追过来，待他渐渐看清前面那几个黑衣人的身法，不由紧皱了眉。
那最前边奔着的人，终于力竭，他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后边几人，那几个黑衣人也跟着停下，迅速围成一圈将他包围起来。
“猎鹰果然名不虚传。”那人虽然身陷重围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虽然是一袭平常不过的衣衫，却隐隐透出一息贵气，显然也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
“大殿下也很厉害，竟然能摆脱我们猎鹰追踪的如此之久。”那黑衣人当中的一个人虽然举着对剑着他，却掩不住言语之中的敬畏之意。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殿下了，你们何必还要苦苦相逼？”那人叹息一声，“我并不愿出手伤你们。”
“如果大殿下全力出手，只怕我们几个人都倒下了。”那人显然对他十分推崇，“如果王上知道我们找到了殿下不知会有多高兴，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您啊！”
“不是早说过我已经死了么？”那人神情淡然，“人已经死了，过往的一切都应该消失了才是。”
“但是王上现在身体日渐衰弱，若是大殿下能够回国，王上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相见不如不见。”那人神情未变，“告诉他说我很久前就死了，现在平静的状况就很好。”
“殿下，请恕属下不能从命。”那人说完，立即动手，旁边几人也一起出手，他们动作干净利落，进退有序，合作无间，显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
苏月衡和明洛熙站在一旁，那几人虽然知道他二人在旁边，却也没工夫来理会。两人隐隐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不由被这事实震撼住了。尤其是苏月衡，一直处于震惊当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他跟一群人周旋，但他渐渐落入下风，处于被动，而叫苏月衡与明洛熙诧异的是，尽管那领头之人对他们所围攻的人怀有敬意，出手却相当之狠，并没有留任何余地，不多时，那人就处于极度不利的境地，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
苏月衡叹了口气，道：“明洛熙，听大哥说你功夫很好，和这些人相比怎样？”
明洛熙淡道：“想知道也无妨，不过，不要后悔。”
苏月衡正不解他所说的是何意，明洛熙已经跃身而起，落到那被围攻的人身旁，出手相助。那群人并未因他的突然插手而失了方寸，仍是行动有素。但明洛熙在他们凌厉的攻势中进退自如，只是顾及身旁之人，并没有全力相攻，但那群人始终纠缠不散，让他也有些吃力了。忽然他身形一变，换招攻出，招数诡异多变，与那群人相比，狠厉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在眨眼之间，苏月衡便瞠目结舌地看到原本还占了上风的黑衣人一个一个身亡倒地，而站在尸体当中的明洛熙却依然神情淡然，似乎这么多人的死与他毫无关系。
苏月衡过去扶住因伤倒地的那人，问道：“王伯，你还好吧？”
明洛熙皱眉，“你认识他？”
“我府里管厨的。”苏月衡答的平淡。
明洛熙讽然一笑，“连管厨的都如此厉害？”
苏月衡瞪了他一眼，将那王伯扶了起来，明洛熙本来只是袖手，见她有些力不从心，终于还是帮忙了。
苏月衡看了那一地的尸体，“要通知京都府尹来收拾才行，你何必要全部杀死呢！”
“如果留下一个活口，后果你不会想不明白。”明洛熙冷冷说道，“既然要我出手，又何必埋怨？”
苏月衡无话可答，只低低地叹了一声。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王伯却抬头看着明洛熙，“望雪门下弟子，如你这般狠厉决绝的，倒很少见。”
“堂堂殿下为人仆役，只怕也不多见吧？”被道破自己武学师承，明洛熙也没有惊讶。眼前这人的资历身份，看出这点并不奇怪。就是武艺不精的苏月衡也未惊异于这一点。
王伯并未回答他的话，他看着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神情黯然，“我原本不想他们死的。”
“但他们显然希望你死。”明洛熙也看了一眼那些尸首，“如果他们不死，你们的麻烦将无穷无尽。”他这话似是回答王伯的感慨，又似是要解释给苏月衡听。
他说的确实是对的，这群人已经发现了王伯的踪迹，自然不会再放过他。而苏月衡这么出现在这里，势必也要受到牵连，要想不留下后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们全部杀死。
这个中道理，苏月衡当然不会不明白。然而她只是默然。三人走出很远，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没了生命的躯壳。
生很艰难，死，却是如此的容易。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如果当年不是那么偶然，她也将是这样的命运吧？或许比他们又好一点，因为她是颗更好用的棋子，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所谓棋子，就是被人操纵命运的。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了下棋之人的手心。
想到这，苏月衡不由捏紧了拳心。
她不是棋子，不需要任何一个人决定她的命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