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留恋否?离去..情何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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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半年了....

    宫潇咬紧下唇,她还是没能找到那个神出鬼没的姽婳。曾经雪白细嫩的柔荑已变得粗糙、麦黄。此时的她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农妇没什么多大差别。唯独那双晶亮犀利的眼仍在闪动。

    一屁股坐在小溪旁,任由溪水打湿自己的衣袖。清澈悦耳的溪流声让宫潇一连几日的浮躁消散得没有踪影。手捧起清凉的溪水,狠狠抹在脸上,细腻的流水从指缝间流下。却不知是否混杂了她一直隐藏的泪水?

    不知道俏怜有没有照顾好他们爷三?不知道迈总管没有没管理整顿好宫主府?不知道那两个小麻烦怎么样了?大儿子太调皮也不知道俏怜能不能治好他?小女儿又太贪吃,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感觉抱着一个圆球?那两个小鬼...还有取名字呢..还有....

    他,醒了吗?夕雾很早就醒了...

    就在宫潇离开后,御医断言会一直沉睡的夕雾像是预感到了离别。在宫潇前脚刚走,他就幽幽的醒了过来。当俏怜双手颤抖的捧着宫潇的离别信阅读出声时,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曾经美得精致绝伦的俊脸此时却是如此的苍白,苍白得好似一张透明的纸,让人打从心里的怜意。空洞、毫无焦距的盲眼怔怔的遥望远方。以往温柔清儒的俊脸此时是木然、呆滞。这一沉默就是半年,不说话也不活动,日复一日的遥望远方,像是一个失去了操纵线的木偶人。也仅仅在一双儿女在他身边酣睡、嬉戏时他木然的脸上才会出现隐隐的暖意。已经五岁的一双儿女也会在半夜闹着要找宫潇,全缩在俏怜的怀中嘤嘤哭泣。直闹到大半夜才带着满脸泪渍沉沉是睡去,这一闹就是半年,每每都让俏怜以泪洗面,只能紧紧抱着他们,用身体温暖着他们幼小的心。原本半眯着眼的宫潇,陡然被眼前翩然起舞的蝴蝶所震撼。是引蝶王!宫潇顾不上眼前的路,拼命追着上空如同蝉翼轻盈剔透的引蝶王。引蝶王在宫潇的上头飞了几圈,竟然一个反身停落在宫潇的帽檐上。轻轻将帽檐上的引蝶王轻轻摘下。

    "你又来了?"引蝶王每隔五天都会来到她身边,亲近她、亲吻她,感觉就像...就像..夕雾还在身边。一想到这,她的眼就柔了下来。

    "我的思念,你可知?"泪珠溅在柔美透彻的蝶翼上,一惊。扑腾着蝶翼,消失在百花丛中。正在感伤的宫潇忽然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原本柔情的脸上瞬间换上了肃杀,平淡无奇的脸上尽是警惕。

    "谁?!"

    "呵.."就像凭空出现似的,两道人影渐渐浮现出来。左边是一个身着黑袍、包成木乃伊似的人。整张脸都被黑纱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双绿幽幽的眼,让人瞧上一眼都禁不住打哆嗦,冷硬的语调辨别不出男女。而右边则是一个衣着朴素,但却雍容华贵的静默男子。一双忧伤清冷的眼透过宫潇,给人感觉....干净清澈!没错,他是一看上去就感觉十分顺眼的人。尽管宫潇看过无数美男子,但像这种淡漠中略带忧郁,气质惊人的男子还是让人眼前一亮。可以这么解释,他比身边的黑衣人更有存在感。

    宫潇墨黑的眼眸在瞬间定住,就在黑衣人与宫潇肩并肩错过时....

    "我要水媿....."

    四个字从宫潇紧抿的唇瓣逸出,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绝然。

    黑衣人脚步顿住,略转头。

    "柏粼渊"

    丝毫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语气让宫潇唇一松。

    两人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潇漫不经心的咬着手中早已发硬的馒头,两眼直勾勾盯着手中简易的"地图"。这是她央求一个老农绘出来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勉强可以辨认上面的路段。她还记得老农一听她要去柏粼渊时,两颗牛眼就快瞪出眼眶子了,在她离开时还苦口婆心的劝她。

    柏粼渊可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的好地方,那是常年埋葬一些因犯了什么罪而被绞杀的犯人。所以里头常年阴气森森,最可怕的是那里还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千冰湖!千冰湖唉!而且听说那姽婳就隐藏在离千冰湖不远的地方。一些找他(她)治病的人三分之二都成了那里头野兽的餐点,都说姽婳神出鬼没,想在这偌大的鬼林找他(她),简直是直接送死。再说了,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进去了,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恐怕还没走多远就成了一些饥饿野兽的小点心了。

    不过宫潇可不管这些了,已经半年了,不能再等了。她不敢确保圣上到底能保住夕雾多久。半年前她就曾经到过柏粼渊,但她不敢贸然进去。游荡了半年,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姽婳。直到今天,一看到姽婳她就明白这柏粼渊她是非进去不可。她时间不多了,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把水媿带回去。

    "姑娘。"一个柔美的女音打断了宫潇的冥想,一抬头才发现眼前赫然有一碗牛肉面。特有的浓香勾起宫潇半年来从来都没有复苏的味觉。抬头,刺眼的眼光然宫潇微眯,一个古典型的美女证秋眸盈盈含笑看着她。浑圆的肚子表明她已身怀六甲,俏脸上焕发小女人该有的幸福和甜蜜,淡淡红晕让她看上去那么娇弱怜人。"饿了吧?看你面露疲惫,应该是又累又饿,吃完这碗面再上路吧。"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对宫潇的深深同情。

    "谢谢。"宫潇自嘲一笑,接过面就毫无形象的哧溜哧溜往嘴里送。少妇微笑的看着宫潇狼吞虎咽,"我叫陈绯莓。姑娘,你要去哪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柏粼渊。"宫潇头也不抬,咕噜一声,一碗面已经见底。

    "什么?你..."少妇甜美的脸上惊愕不已,无法想象眼前脏成煤球的女子走那么远的路竟然只是为了去那个地方!"姑娘,那可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该去的啊!你还年轻...。"

    "你几个月了?"宫潇冷不丁冒出一句让陷入苦恼的少妇一愣,半晌才回声。

    "快七..七个月了..."

    宫潇深叹一声,抹去嘴边的汤渍。"怀孕很痛苦吧?"

    "不,这是我夫君和我的孩子。就算痛苦我也不后悔啊..."少妇抚着肚子,洋溢着当母亲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你失去了最爱的人。你会如何?"少妇错愕的眼对上宫潇深幽的眼。"我也是一个母亲,也不愿让我的孩子失去父亲。"宫潇淡笑,"我能守护的只有那么多。我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

    少妇的眼湿润了,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宫潇的手:"我希望我们还可以见面..你...会活着回来吗?"

    宫潇抬头,嘴角的淡笑不曾逝去。"你煮的面很好吃,下次会拖家带口来吃你煮的面。"

    少妇潸然泪下。

    "喏..我叫宫潇.."

    还可以见面的...陈绯莓...晚风卷起房檐上的千纸鹤铃铛,那是宫潇为了哄两个孩子亲手制作的。两只漂亮的千纸鹤迎风飞翔,两只可爱的小铃铛在晚风的轻抚下发出清脆动听的铃铛声。渐渐地,从不远处翩翩飞来的引蝶王围绕着两只千纸鹤嬉戏。窗沿边原本像木头人似的夕雾一顿,抬头。引蝶王离开千纸鹤,围绕着夕雾饶飞了几圈就像训练有素似的安静停在夕雾的指尖上。许久,夕雾原本苍白无力的俊脸才渐渐有了一点血丝。引蝶王展了展薄翼,又身姿优雅的在夕雾的上空飞了几圈,就慢慢飞向了远方。

    夕雾直躺在软榻上,两眼无神的注视前方。倏地,两行清泪竟顺着眼角悄然滑下。

    "留恋否?离去..离去..情何堪?"

    站立在写着"柏粼渊"的破木牌旁,宫潇捏了捏已然失去知觉的左手。前脚刚一踏进去,心里突然一紧。犹如把心脏紧紧抓住,让她丝毫喘不过去来。宫潇猛一回头,愕然发现那只引蝶王在她身后不停的盘旋起舞。

    "留恋否?离去..离去..情何堪?"宫潇不自觉吟出,才惊觉两行泪竟缓缓滑下。留恋的回眸一瞥,咬牙走进了寒气遮天的柏粼渊。

    引蝶王久久不肯离去。

    天,灰暗得像是轻轻一碰就触及柔软心底的伤痛。没有任何理由的,那只是让你悲伤。犹如娇嫩的鲜花在历经美丽后枯萎死亡,只为曾经摄人的美,只为心中的她。毫无怨言,面对大自然的挑选,只能黯然褪色。

    他,终究是要离去的。一次两次救得了,以后呢?尽量不让那场悲伤的阴谋卷进她,那是他仅能做的。

    真的...仅能做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