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芳草萋萋,碧柳翠松,环映一湖春水,万点银光之中三座石潭屹立,果然湖光山色,非复人间。周边人众一日前就得到通告,都被赶走,众人下车下马,由小厮照料,自行见面相见。
汪碧玉领着迟凝香刚欲近一处山石旁说话,忽奔来一侍女道:“二小姐请两位进去一叙。”
汪碧玉只好带着迟凝香来到湖边,只见一位长裙百蝶攒花,淡黄窄袖春衫,眉似春柳,目若明珠,鼻腻鹅脂的小姐迎了过来,她不向汪碧玉问好,只拉过迟凝香道:“这位姐姐简直就是书中说的天上婵娟啊,妹妹我叫汪芷柔,是汪枢密的二女儿,姐姐你芳名可否见告呢?”
迟凝香忙下拜道:“奴婢云梦,见过二小姐,奴婢尘土之辈怎敢与小姐珠玉之人姐妹相称。”
旁边又一小姐走了过来:“怪不得大哥最近不往我们院里钻了,原来有位云中仙子守候君驾,玉哥从实招来,你是从何处将如此秀美人物招入囊中?”
此女子年纪比汪二小姐小,出语婉转动听。汪碧玉笑道:“三妹,就属你刁蛮,此位姑娘是自原学士府请来。”
虽说是请来,但听者都知其意。迟凝香向三小姐汪芷玲见过礼,汪芷玲笑道:“玉哥哥的女人也够多了,何必又买?”迟凝香低下了头。
大小姐汪芷萍此时也过来,闻此言,阻道:“三妹越来越不懂事,女孩家口没遮拦。”她又见过汪碧玉和迟凝香。
说也奇怪,迟凝香看二小姐,三小姐的神色间似乎并不大对汪碧玉如兄妹般的亲热,对迟凝香也言语中冷嘲热讽,只有大姐汪芷萍对汪碧玉并不介意,对她也亲热一些。
这时,汪碧玉悄悄对迟凝香说:“芷柔,芷玲从小就不服管教,常与二弟混在一起,她们说话,你可别介意。”
迟凝香应了,却暗想这两位小姐灵慧锐利,不似不明理之人,可能对汪碧玉心有偏见,因而如此,但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自己寄人篱下,又何必多知呢?
汪芷柔和汪芷玲领着侍女在湖边泼水嬉戏,故意冷落他们,汪芷萍却任由侍女玩耍,与迟凝香坐于山石之上聊些闲话。
此时,只见一条人影至湖对面,几次点水,立于石潭之上,把众人吓了一跳,眼尖的侍女喊道:“二少爷来了。”汪碧玉马上站起来,汪家三姐妹和凝香也都来到湖边。
只见汪碧星浅蓝轻纱衫上坠着一珠花,神态潇洒,超然不俗,临风而立,汪芷玲忙唤道:“星哥,快快捉两条大鱼给我玩。”汪碧星微笑,一条银链从袖中刺出,随着一阵水波泛起,一条扁口大鱼拉了上来。随后他飞身来到姐妹中间。
汪芷玲和汪芷柔忙跳起,笑道:“二哥你怎么才来?”汪碧星将鱼放入草蒌之中,故意叹道:“你们那个肖大哥拉我去喝状元红,我推说不去,可儿妹妹不依说如果我不去,她就来一招掌劈酒瓮,我心痛那陈年老酒,自然去了。”
汪芷玲大眼睛转一下道:“肖大哥也来了吗?”
汪芷柔一戳她妹妹额头道:“你就是不用脑,肖大哥是岳指挥使的朋友,他还能有空来踏青,况今日大哥也来了,他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汪芷玲却嗔道:“还说我呢?是谁写了首<寄肖郎再回诗>,你是心里想,又不敢说。”她说完就笑了起来。
汪芷柔脸一红,气道:“我只写了两句诗,她就编排了一堆给我。”边说边要打汪芷玲,汪芷玲忙躲在汪碧星的后面道:“人家肖大哥不来,你就拿我出气,我好怕啊,星哥哥救命。”
迟凝香见他们毫不拘礼,天性真纯,心存好感,听语言中似乎这二少爷和二位小姐都与岳飞的朋友肖俊峰是好友,那为什么汪碧玉却说他结识狐朋狗友呢?汪碧玉既然也爱国,为何与他们兄妹不和呢?心中顿觉疑惑。
却闻此时,汪碧玉向汪碧星喝道:“二弟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见我这个大哥吗?”
汪碧星扫一眼汪碧玉,慢慢一礼道:“玉少爷目高于顶,必能原谅小弟失礼之处。”汪碧玉心里不满,却笑道:“不知星弟此次回来有何要事啊?”汪碧星转身而去,边走边道:“我的事,玉少爷一定帮不上忙的,不说也罢。”说完就回到姐妹中去了。
汪碧玉不禁气道:“星弟越来越不像话,分明不将我看在眼里。”汪芷萍见状,忙劝道:“二哥哥一向_4460.htm如此,大哥不必挂怀。”
她接着又对迟凝香道:“刚才谈话中,闻得妹妹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何不奏上一曲,方不负这美好山水。”
迟凝香正要推辞,汪碧玉闻此事,却喜道:“正该如此。”
迟凝香见侍女已送来琵琶,只好道:“即如此,奴婢奏上一曲,弹得不好请海涵。”
她拢捻抹挑,弹了起来,乐曲洪亮处如百钟齐鸣,一江奔流,忽又渺渺如细泉徐流,鸟啼莺歌,宛妙动人,引入一种如梦如诗的境界,仿似身边山青流水,碧草娇花,皆懂乐曲,岂是人间。周围所有的人都沉醉了,直至曲终,汪家三姐妹和汪碧玉,碧星仍迷朦方时,方才悟过来。
汪芷萍先笑道:“妹妹一技惊人,好指法,好弹技。“汪碧玉也大笑道:“这一曲写春景之盛之美,真妙绝古今。soudu.org”
迟凝香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将琵琶交与侍女,汪芷玲又过来道:“云梦这一曲将二哥的如意笛给比下去了。”
汪芷玲却笑道:“让二哥也露一手,我们敬听佳音。”
汪碧星至迟凝香奏曲后一直望着她,见她白衣胜雪,纤弱秀气,面目更自带一种出尘之气,竟一时痴了,这时才回过神来,向迟凝香作礼道:“闻云梦姑娘佳奏,真似仙乐飘飘,但为何姑娘琴语句句含愁,似为伤春之意。”
迟凝香一惊,凝思道:“玉少爷只听得赞美之情,却不及星少爷听得心曲之悲。”
只听汪碧星道:“来人纸笔侍候。”早有人铺好笔砚。
汪碧星略一沉思,兴笔作墨写道:“小径红稀,芳效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写毕递与迟凝香道:“姑娘可是以曲谱词,小生猜是原晏大人的此首<踏莎行>的词,不知可对?”
迟凝香又一惊,暗道:“星少爷可真好造诣,竟将我以曲谱词的词,听出又猜得我此时的心境。“遂拿纸来一看,文笔秀丽,她不禁赞道:“星少爷果真慧人,奴婢之曲竟得知音,不盛荣幸。”
汪碧玉却狠狠的瞪了汪碧星一眼。
汪碧星装作没看见,仍笑道:“如果姑娘不是家兄之婢女,小生可献一曲以答姑娘之曲。”
汪碧玉心中不快,喝道:“二弟,你又胡闹,你有意奏曲就献艺,是不是我的婢女又有何妨?怕你无有此才,才找借口避罚吧。”
汪芷玲又催汪碧星道:“把你的如意笛拿出来一奏,让我们听听嘛。”
汪碧星微微一笑,向迟凝香道:“我愿已同名之曲应姑娘之曲。”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支翠竹笛,迟凝香想:“汪府向来挥金如土,这星少爷却用一支翠竹笛,可见他行事皆与玉少爷不同。”只见那笛穗上一片草叶编成心字形,飘在笛旁。
汪碧星慢启唇,缓吹悄按。迟凝香被他的笛声引入一片柔柔的春色之中,缠绵春思,心神俱醉,汪碧星将最后一个音拉长,似涓涓细流泛起一道明丽的浪花,吹罢他收起笛子道:“云梦姑娘,可听出这是哪首词吗?”
迟凝香灵灵的目光,凝视天边那片云,悠悠的道:“仍是<踏莎行>。”
汪碧玉闻言大笑道:“原来你对答的仍是那首,看来你是应了江郎才尽的那句话了。”
汪碧星微微一笑,却不答言,迟凝香瞧了汪碧玉一眼,也取过纸笔来,抹了几笔,然后躬身递给汪碧星,问道:“星少爷可知其意?”
汪碧星见纸上一少年驰马远去,画楼上一少女泪流凝望,少年回首相劝,四周点点春色。他不禁更加佩服迟凝香的画技,笑道:“云梦灵慧,已知我意,便应自行解愁排忧才是。”
汪芷玲一把抢过画卷,问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这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迟凝香轻声悠然道:“星少爷以笛曲谱六一居士之作<踏莎行>,借词中情侣分别,互相劝慰之意,以答我那伤感之曲,解我愁绪。”
汪碧玉听罢大怒,喝道:“她是我宠爱侍女,你敢如此的荒唐调戏。”
汪碧星笑道:“兄长勿气,我早已先说明词中些许不恭,这可是你让我做的。”
汪碧玉仍待发作,忽见迟凝香目中颇有怨怼之意,便忍住道:“你去陪妹妹们游玩吧。”言下之意已颇为明显,是让汪碧星走远。
汪碧星又笑道:“二妹,三妹我们去那边斗草。”汪芷柔,汪芷玲忙跟了去。
迟凝香似乎有些不舍,这时汪碧星忽然转头望了望她,他那深邃明亮的眼睛却透着怜惜的神色,叹道:“玉洁冰清月娥容,凄苦为何陷泥中。“吟完,就与两妹妹走远。
汪碧玉闻语似乎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寒凛凛灵波剑直刺向汪碧星的背后,迟凝香大惊,正待阻止,汪碧星却用笛反打汪碧玉肩头,一起一落,敏捷无比,待碧玉上前再攻时,已被汪芷玲一招接住,她愠色道:“大哥,碧星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算了吧。”
“是啊,自家人,何必伤和气。”汪芷柔也劝道。
汪碧玉气尚未平,汪碧星不在乎,朗声笑道:“大哥,如此湖光山色,出手岂非大煞风景?”
汪碧玉见迟凝香神色不悦,暗恨汪碧星,却也无可奈何,便道:“今且饶你,云梦我们回府去。”汪家三姐妹待要阻拦,心知汪碧玉一向飞扬跋扈,便罢了。迟凝香拜别时,汪碧星一副淡然的神色,只低低叹了口气,迟凝香不明就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