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依旧歌舞升平,正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时节,尤其是听到有什么趣事,更是一窝蜂,这不,这天在南宋最繁华的城街上竖起一座高台,台上高悬一幅红绸上面字迹醒目,“以诗会友”,两旁分垂两幅长卷,左垂一幅江南独秀比花娇,为觅知已设擂招,右垂一幅若尔赛诗夺魁首,今日便可渡鹊桥。”四周人潮涌动,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这热闹谁不凑来看看??
只闻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笑道:“比诗招亲,这可真是新鲜啊。都是比武招亲的嘛。从没听说过比诗招亲的啊。”有人道:“想是那姑娘才华横溢吧,快来看看啊。”有人笑道:“女孩家会做什么诗啊,都是逗人玩的歪诗吧。”
突听三声鼓响,一位白发老者颤颤微微的站上台来,他轻咳一声,然后大声道:“各位四方仁人君子,小女李玉娇,今日摆擂招亲,别人比武招亲,我女儿可不能打,但她心高气傲,一定要嫁位才子郎君,因而老朽比诗招亲,若哪位才华满腹,尚未结亲,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之间的公子,皆可上台。若赛诗夺魁,今日便可成亲。”
这番话惹起台下人众阵阵骚动,此时跳上来一位肥大脑袋,挺着肚子,一对芝麻眼的汉子,此人先对李老汉大声喝道:“比什么,让你的闺女出来,让老子看看是什么货色?”
李老汉听这人口不干净,有些着火,但仍按捺住,强自招了招手,一位垂首女子走了出来,可真是个美人,面若桃李,唇如涂朱,那胖子一见乐开怀,三步一颤走过去,挤着小眼对李玉娇道:“小宝贝,快和情哥哥我走吧。”
他说着话便伸手欲拉李玉娇,谁知李老汉突一握他手,他顿感酸痛难挡,急缩回手,只见李老汉神色不变,笑道:“请公子先听诗题。”那胖子上下打量几眼李老汉,心道此老儿看来瘦弱,居然手底下还有功夫。
只听李玉soudu.org娇垂首道:“请公子作五言或七言古体诗,诗中必含‘盆’,‘门’,‘云’三个字。”声音娇柔动听。
那胖子一肚子只有油水,哪有墨水,只好挤挤眼,咳嗽一声,强凑道:“你是一盆花,闲着找人嫁,云彩下面看,快与我回家。”刚说完,众人一阵轰笑,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更是在人群中起哄。
李玉娇娥眉微皱,摇了摇头,心想此人真是蠢货。
李老汉强忍住笑,见女儿的表情不悦,因而又向台下人众问道:“哪位公子再上来与此人比诗?”
这边正在热闹之时,只见从西方烟柳丛处一匹高大健壮的青鬃马缓行而来,一小童牵着马缰,马上一少年,年纪十七八岁,此人长身玉立,轩昂两道浓眉,清瘦的脸,皮肤很细,带着一种贵气,挺拔的鼻子,嘴角微微上翘,总挂着醉人的笑意,尤其是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灵动中隐含二分智慧,多情中却暗藏三许诡诈,他衣着淡白长衫,靛青的丝带飘在乌黑的发丝之中,腰间一束浅蓝的丝绦带,中嵌镶一枚如桂圆般大小光华四溢的宝石,腰畔悬着一柄金镶玉嵌的乌龙吞口凌波剑。
此人见前方人群拥攘,不禁起了兴致,喝向小童道:“坠儿,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上那边瞧瞧。”声音深沉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两人行到台前,正见又一人上台,这人比那胖子瘦多了,支在那儿似个竹竿,笑嘻嘻地对李玉娇道:“小美人,我来比一比。”
胖子一瞧他瘦小枯干,暗中使个眼色,口中却大声笑道:“跟我比,论块头,我比你大,论做诗,比你多。你快回去,长二斤肉再来吧。”
瘦子干笑了几声,哑着嗓子笑道;“论块头论做诗,你如蠢猪我如刀,你快跑你的窝,小心刀下成卤猪。”
众人又一阵大笑,胖子拱了拱他肥大的肚子,瘦子向李玉娇假惺惺的行个礼道:“小美人,请听我这首,盆中独秀我来摘,云中鹤儿跟我来,你说上来不敢下,过门我先给你钱。”
那马上少年闻语,他俊秀精致的脸上不禁浮现出醉人的笑意,坠儿在马下拍手哈哈乐道:“少爷,这人还未娶倒先成了怕老婆。”
李玉娇见众人大笑,她那两条细长的眉毛越发紧蹙,对那两个人愠色道:“两位之才,实不足论。请两位自重,下台去吧,让别人上来再比。”
那两人其实是一伙,正是这街上的恶霸,胖子叫徐彪,瘦子叫宋涛,两人心道:“难道今天捞不到你?”徐涛向宋涛打个眼色,喝道:“小瘦子,不如我们把她抢到销金楼,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两人贼目闪闪,便要一起上,正在此时,只听一人喊道:“且慢。我家少爷要与两位比一比。”声音清脆,一个小书童跳上台来。这书童长得俏皮灵俐。
随后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年缓步上台,此人超俗出群,犹似清风拂面,他如春湖般的眼睛中似有淡淡烟雾弥漫,又似有千种愁绪,柔柔的光在眼中洒出,淡紫的发带飘落在肩上,淡白袍腰缠宝月带,姿态娴雅,没有丝毫的俗气,仿佛一株清风中的白莲,清逸流芳。
马上的少年眼睛已被他完全的吸引过去,他心弦震动,似乎一种纯纯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流动,真有瑶池偶遇嫦娟之感。他自思风流倜傥多年,却没有发觉有这样一种感动,那个少年的眼光中丝毫不见有一丝的尘俗之气,让他如梦如痴。连坠儿也不禁惊叹道:“好一位美少年。”
坠儿叫后,他回头见他家少爷魂不守舍的面容,奇问道:“少爷,你想什么呢?”那马上少年脱口吟道:“清莲出水玉铸神,秀渺羽女落凡尘,今朝见此芙蓉面,怎可让我不销魂?”语声飘渺如烟。
坠儿一听,倒乐了,笑道:“少爷,人家可是个男的,少爷没有分桃断袖之好吧。”马上少年喝道:“休得多嘴,此人超然不俗,果真清雅。”坠儿一吐舌头,不敢再言。
只见那少年上得台来,先向李老汉和李玉娇一礼,慢声道:“姑娘若不弃,小生愿作一诗已助兴。”声音低沉。
徐彪与宋涛相视大笑,宋涛用三角眼上下瞅了瞅他,笑道:“瞧你弱不禁风,会做什么诗?快下台吧,小心你的小命!”
那小书童一指他们,气喝道:“你们的诗要一筐有一筐,连我都会做。”
两人闻言更是大笑,喝道:“臭小子,这么小年纪,能跟我们比?也不照照镜子,你算哪根葱?”
小书童横眉怒目,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听好,你们是放荡狂徒胆不小,欺负姑娘口舌刁,量你识得几个字,竟敢到此来发彪?”
人群一阵叫好,马上少年露出笑意,心道这个小书童果真机灵。
徐彪与宋涛怒火上冲,便要上来打这小书童,李老汉突然发掌,一掌猛击在徐彪胸口,一手紧扣住宋涛脉门,两人便不能动。两人怔怔的望着李老汉。心道:此老儿倒还真有几分气力。
此时台上少年却对李玉娇淡淡道:“小姐,请听此诗秋容浅意玉为盆,宿露凝成泪半痕,
紫玉调琴云望影,杨妃舞袖月还魂, 轻愁漠漠随风断, 点恨凄凄伴夜昏。一曲雁歌犹未了, 寒芳留照冷孤村。”
李玉娇听闻,心头大震,此少年以诗解己心声,真是生平知已,诗中既赞她的容貌,又指出她的可怜的遭遇,寄有悲思,而一切都用秋菊化而成诗,暗指她的不屈的志洁。李玉娇见此少年,貌胜潘安,不想更是性情中人,才华横溢,不禁倾慕不已。
李老汉闻言,松开手,捻须点头,马上少年更是不禁抚掌称好,此时那徐彪晃了晃他的大脑袋,道:“不好,不好。”小书童惊奇地问道:“为何不好?”徐彪摇头晃脑,道:“他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可知不好。”
小书童笑道:“当然了,你是猪的嘛!听懂反倒奇怪了啊!!”
众人更是一片大笑。连李玉娇也忍俊不禁。
徐彪和宋涛恼羞成怒,呼喝一声人群中突又窜上几条大汉,显然是他们一伙,两人叫道:“都给我一起上,把他们抓回去,男的送衙门,女的送销金楼。”
李老汉上前与他们厮打,但双拳难敌众虎,已涉险境,李玉娇与台上少年和书童大吃一惊,忙退到一旁,正危急关头,只见青鬃马上少年双足一点马蹬,已飞身上台,坠儿也忙跳了上来,那少年剑不出鞘,身形快如风,不见他如何出手,徐宋一伙已全部受伤。
徐彪惊怒,大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东西?”那少年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坠儿斜了胖子一眼,开玩笑道:“不是东西是个人,提起大名你丢魂,前面不远枢密府,是我少爷的家门。”
此语刚毕,众人一片惊叹,都晓得是的枢密院知神武军大名远扬的汪兆远的儿子,难怪有如此的身手。又见他俊朗若云,身形俊俏,不禁都暗自赞叹。
徐宋两人半信半疑,徐彪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枢密府什么人?”
坠儿瞧都不瞧他,昂首傲然道:“我家少爷乃是汪枢密的长公子,汪碧玉是也。”
徐彪一听眼睛差点掉出来,立时呆住,忙对宋涛暗道:“快走,汪府可惹不起”。
两人急忙领着人连滚带爬的逃了。众人更是叫好一番。
汪碧玉灵灵的目光转向那李老汉,道:“现已选得佳婿,现时成婚岂不更好?”
李老汉谢过汪碧玉,大声向台下人众宣布:“已得快婿,赛诗会结束。”众人喝彩一番,各自散去。
李老汉正要找那位少年,却见他一头冷汗,不知何故?汪碧玉也一直盯着他,早觉他有异样,此时关切地问道:“尚未请教仁兄贵姓?”
那少年拭了拭了头上的汗,急忙答道:“敝姓迟。”
汪碧玉眼中灵光闪闪,口中笑道:“恭喜迟公子,选得佳丽,完婚大喜,不知迟公子何故如此惊慌?”
迟公子的小书童见他家少爷惊谎,情急之中,忙道:“我...我家少爷不能结亲,他,他已有妻室了。”
李玉娇本来心喜若狂,突听此言如遭雷击,钉在那里。
李老汉见女儿失魂落魂,心中不快,口气有些不祥,问迟公子道:“那你为何来赛诗?”
小书童见他语塞,忙道:“我家小..不..我家少爷,适才见你女儿被人欺负,怒上心头,为帮你解围才来对诗的。”
李玉娇闻语心好像一下子沉到了底,她盈盈下跪,桃花带雨,对迟公子泣道:“只蒙迟少爷不弃,小女子愿做侧室也无_4460.htm怨无悔。”
迟公子更加惊慌,手足无措,忙扶起她,思了半晌,方才慢慢低声对李玉娇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女儿身。”
众人闻言大惊,而汪碧玉的心中却暗升起一股甜意。他素来风流潇洒,早就看出此人是女扮男装。
迟公子目光真挚,诚恳的对李玉娇道:“我本是迟学士之女迟凝香,今日与侍女柳儿乔装改扮,外出游乐,实是无心唐突姑娘,望请海涵。”
李玉娇在看了她的耳环印后,方才相信,但又思终身无靠,复跪地泣道:“迟小姐,请收玉娇为奴,玉娇愿终身随侍小姐身边。”迟凝香尚在犹豫,柳儿见其可怜,忙道:“小姐,你看她们如此可怜,就收下她们吧。”
迟凝香也心善仁厚,于是她对李氏父女道:“好吧,如此,就请你和老父亲一起回迟府吧。我收你为婢女。”
迟凝香与李氏父女回府,汪碧玉为他们雇了马车,转向迟凝香行礼道:“不知小姐为迟学士千金,莽撞之处还请见谅。”
迟凝香闻言,忙垂首回礼道:“汪少爷过谦,幸得您相助才躲得此劫,凝香实是万分感谢。”碧玉亲自送她们回到学士府,一直望着她们进去,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迟府。
汪碧玉一边缆缰缓行,他的头脑却萦绕着迟凝香的影子,刚刚那种感觉至今让他回味,心道:“我数年风流倜傥,阅女无数,如此没有俗意的女子,我倒是第一回遇到。”
坠儿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乐了,道:“少爷,这迟小姐怎么样啊?”
汪碧玉不加思索,脱口道:“蕊珠宫娥难比,更无纤尘可沾。”
坠儿更乐了,他跟汪碧玉多年,深知少爷心思,悄悄问道:“少爷喜欢她?”
汪碧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但忙又喝向坠儿道:“胡说!”
坠儿机灵的眼睛转一转,就笑道:“少爷若真喜欢她,我倒有个主意。”
汪碧玉心知坠儿跟随他时间长久,什么鬼花样都学会了,他此时心中只记挂着迟凝香,不禁急问道:“什么主意?”
坠儿故作正经道:“适才少爷说我胡说,让你一吓我又忘了。”
汪碧玉又好气又好笑,忙低声道:“别卖关子,快讲!”
他边说边扔了个银锭子,坠儿伸手接了揣入怀中,挤眉弄眼,低声道:“少爷,明日请到西湖,自有佳人到。”坠儿说完,又低头在汪碧玉耳旁一阵细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