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莹突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那个……”她嗫嚅着道，“那个……”
那天闹得不欢而散，龙婴套上自己的短袖T恤和大裤衩，坚决地走了。
“别走，别走！”钱莹在后面喊着，提了一小箱奶给他，“平时记得喝，上次那些喝完了吧？你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走在路上的龙婴，看看牛奶，突然想起很多钱莹对自己的好。她老怕龙婴不会照顾自己，甚至为了不让龙婴喝酒，她自己都不去酒吧了，至少龙婴没见到她去过酒吧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在龙婴的心里不断地争斗着，翻滚着。龙婴觉得自己心里很受伤，那之后钱莹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推脱了，坚决没有去钱莹那里。
可是他在内心里终究是割舍不下钱莹，在分开之后的第二个星期，钱莹又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了钱莹那里。
世界上有些东西我们需要知道，但有些东西不能知道。当不和谐的因素出现了的时候，预示着危机的阴影已经铺过来了。
龙婴心里的阴影也一样，虽然那之后他和钱莹之间还是不断地交往着，他的心里却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东西，像有棱角的石子一样，每次在他和钱莹正要欢好的时候就会出现，硌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钱莹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她也很清楚因为什么。但是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她也就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龙婴的脸色。
不愉快是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四个月。直到十一月份，西安下第一场雪，该来的事情总算是在两个人的这种潮湿的关系中到来了。
当那天龙婴不请自到，去敲钱莹的门时，开门的是个男人。那个钱莹录象上的男人。
“你找谁？”他问。
龙婴一愣，忙说：“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在他转身下楼的那刹那，他心里默默地念着“我找错人了”这句话，最后的一丝留恋在心里像锯齿一样锯着他的心。
“谁啊？”龙婴听见身后钱莹的声音。
“一个敲错门的人。”
半小时后钱莹的电话就来了。
龙婴犹豫了一下，摁了接听键。
钱莹沉默了半天。
“有事吗？”龙婴冰冷地问。
钱莹“嗯”了一声，说：“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但是我想当着你的面和你说。”
就在龙婴犹豫的时候，钱莹马上加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的。”
“可是我不想去你那里了。”龙婴说。
他们选择了龙婴所在大学门口的那间酒吧最后见面。那里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整个事情画了一个圈子，像一个大大的句号，他们最后又回到了原地。
钱莹喝了一大杯啤酒，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我必须得给你说一些事情，你听了可以不原谅我。”
龙婴冷冷地看着她，心想，看这个女人还能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钱莹的脸看起来有些失真的晦暗。她似乎看出了龙婴神情中的不信任，那种不信任似乎把她刺痛了。她赶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和你分手的。”
龙婴也喝了一口酒。
“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吸毒吧？”钱莹看着龙婴。
这句话确实把龙婴吓了一跳，他有点惊慌地看了钱莹一眼，忙又埋下头去喝了口啤酒。
“你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给我毒品的人，”她小声说着，“他不是我老公。我老公不是在外做生意，那是骗你的。我老公是个残疾人，在我老家的乡下。结婚前总是很浪漫，我那时候以为残疾没什么，可是到我现在这个年龄，我才知道，太多我需要的东西他都不能满足我，包括那方面。我嫌他没用，就一个人来到了城里，或许是我的欲望太多了吧，所以……”
龙婴第一次听见钱莹说起这些，他感到非常震惊。酒吧里的摇滚乐震得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摇动着，摇动着，慢慢地变成冷飕飕的东西。
钱莹还在絮絮地说着她的那些经历，龙婴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欲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钱莹说的那些东西。那跟他的生活是完全搭不上边的两个世界。
那个晚上，钱莹向着她的方向走去，龙婴也向着他的方向走去。这个故事到这里应该就要结束了，当龙婴以后几天想起钱莹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几次有去找她的冲动。但是这时却又出现了一些在他们预料之外的小插曲。
当那第一场雪被人们踩成黑黑的污泥，又结成冰碴的时候，一个星期没见的钱莹突然给龙婴打了个电话。
“我怀孕了，”钱莹说，“两三个月了！”
龙婴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为什么给我说这个？”他显然没有太惊慌，没有经过大脑，这句话就出来了。
“因为这跟你也有关系啊！”钱莹说。
“你怎么能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这句话显然刺痛了钱莹，她的声音大起来：“我希望你至少说话的时候能负点责任！”
“你应该让那个人去负责任！”龙婴强嘴道。
“你们这些男人，都他妈这样！”钱莹气得长吐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给我三千块钱，先把孩子打掉，给我养养身子。我最近毒瘾犯了，现在一分钱没有，那个男人也跑了！就当你可怜可怜我，要不我只能自杀了！”
“我……”龙婴还没有说出话来，就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可是又令他反感。他停了一下，说：“好吧，我会尽快把钱给你的，但是我们真的完了！”
当龙婴把从胡咧咧那里借来的钱给了钱莹之后，他坐在冰冷的夜里，听着外面寒风“喀嚓喀嚓”地掠过，心里才真正开始痛起来。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了失恋的滋味。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刚刚跟钱莹认识，一切美好的假象都让人沉醉。而一切只是假象，从一开始，他所知道的钱莹就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破窗子上的那张《NB诗刊》的封面还在起着挡风玻璃的作用，风一吹呼啦呼啦地乱响。心里憋着这样的事情，龙婴不知道应该向谁去说。发了半天呆，他终于决定要把自己灌醉。
举起酒瓶子来soudu.org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喝过酒了。钱莹劝他不要喝酒的那些话似乎还在耳边：“以后别喝酒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眼前又闪过钱莹的样子，在后面叫住他：“你把这箱奶拿着，晚上喝对身体好……”
那个冰冷的晚上，龙婴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奶。一会想起一点这事儿，一会想起一点那事儿。随着想起来的事情，他就一会儿灌一阵子酒，一会儿灌一阵子奶。喝到发疯的时候，他跑到半夜的大街上，大声地叫喊：“女人们，你们又有机会了，快点扑上来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