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三、四天前,他察觉这个城市里出现了异常,不管是什么,那都绝不是好事。思量了一下,他认为单靠自己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于是,他立刻想到了无良。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只认钱的女巫?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是附近唯一可以找到的巫者,而且她也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但是,几乎没有意外的,无良拒绝了合作,她要好处才肯帮手,这个贪得无厌的女巫!
鉴于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他只好自己想办法应付。
然而,事隔两天,无良却让红翼来请他过去。为了什么事?是她终于同意了自己的恳求吗?那又是什么让她改变心意的呢?
走进女巫的房间,无良就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坏极了。
“我接受你的提议。”无良高声说,不过并不像心甘情愿。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能说服她的一定是个不一般的理由。
无良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她站起身,从墙角拖出一个浑身发抖的男人。
“看看他!”她一把撕掉男人的衬衫,甘直看到男人的整个上身都密布着暗红色的花纹!不,那不是花纹,是一种咒文,在男人的躯体上紧密而有序地排列着,像吞食生命的血斑。
“天哪,是妒怨之咒!”甘直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嘟囔着,“这是被禁止使用的咒法!”
“说得没错,妒怨之咒!”无良用处在爆发边缘的口气大声说,“先找一个好嫉妒他人的可怜虫,以他做培养皿,每当他开始嫉妒时,妒意就会像病菌一样向外扩散!只要周围的人也有相同的情绪,就会被传染,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传染给其它人。哈!嫉妒就像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真是绝妙的传染源!”她狠狠瞪了吴则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向甘直,“知道被传染的人会怎样?他们的内脏会先坏掉,从里面开始慢慢腐烂……”
甘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他曾是巫师,对这个再清楚不过了。他近日发现的异常恐怕就是妒怨之咒造成的。
“谁下的诅咒?”
堆缩在地上的吴则,一直用惊惶的眼神在两人间游移,听到这话,他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将目光投向无良。女巫觉察,冷刺刺地斜去一眼,吴则吓得又缩成一团。
甘直看看吴则,又看看无良,稍许,模棱两可地慢慢说:“妒怨之咒……不是普通巫者能操控的。”
无良似有所思地盯着他,停顿了几秒,突然格格地笑了。
“对我来说,这样的诅咒是轻而易举的。”她昂起头,“不过,我向来不做没利可图的事。”
神父没有任何动作,只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审视着她:“看起来,这的确是个很好理由。”
“可确实又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无良突然又转了个语调,指着吴则身体的某一处,“看这里――我的签名。”
甘直闻言轻轻皱了下眉,走过去,弯身仔细察看那处图案。所谓的签名,是一种记号,每个巫者都自己特有的记号,用魔法做成,藏在所施的符阵中。
“你的意思是……假的?”甘直抬起头,盯着对方的眼睛。
“是我的签名,但不是我签下的。”
“一个巫者根本无法伪造另一个巫者的签名。”
“除非我亲手交给他一个。”
“你有那么慷慨吗?”
“定立契约的时候必须要给。”
“你跟哪个巫者定了契约?”
“或者也可以说,跟我签定契约的人在那之前跟另一个巫者签下了替身契约。”无良踢了一脚旁边吴则,“那人跟他也定下一个契约,并把两个契约连接在一起,只要他的妒念一动,契约即生效,另一个契约上的签名――我的签名,就会复制到这边的契约上来。”
“确实行得通。”甘直轻轻点了下头,“可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张?掩盖痕迹应该比嫁祸更容易吧。”
被诘问的人表情突然阴冷起来,浑身散发出无形的狰狞。
“擅自实施破坏性强、会造成大量死亡的咒法是要被处以重罪的。这你很清楚吧,我亲爱的神父?”女巫的声音像寒夜里滴落的水,“别以为我不知道联盟那帮老家伙们是怎么想的,只要有一个好理由出现,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除掉我!”
“联盟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
“但有人会利用这一点!”
片刻紧张的沉寂。
无良死死盯住甘直,注意着他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忽然,她低声笑了起来,所有的冰冷和阴郁像是被她一下子收了回去。
“这就是我改变主意的原因。”
甘直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捉摸不定的女巫,良久,意喻不明地叹了口气。
“那下面你想怎么办?知道是谁做的?”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线索是有的。”
无良唤了一声,红翼很快从旁边的门里走进来。
“主人,我去调查了,那家公司近期有三个人来过这里。” 红翼来到近前,恭谨地陈报着。
“这世界还真小,是不是?”无良轻轻笑了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红翼接着说:“这三个人来到这里的时间……呃,大约在一个多月前,都在那个时间里,先后就在十天内。他们的请求都不是很困难,只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受到影响,所以才选择了用特殊方法解决。第一个人叫乔敏行,他想摆脱女上司对他的骚扰,但又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第二个人叫贾明全,他希望能得到想要的职位;最后来的是位小姐,她叫曹悦,因为不想被人瞧不起,所以谎报了家世,并挪用公款用以充门面,她说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只求在总公司年检时把账面上的漏洞掩盖过去。就是这些。”
陈述完调查的资料,红翼悄悄退到一旁,等待着主人的下一个命令。
“三个人……一个多月前……”甘直皱眉思索了一下,又看向吴则,“发现得太晚了,过了这么久,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说得没错。”无良附和了一句,也撇了吴则一眼。
“什么太晚了?什么没多少时间了?”两个人的表情,让吴则骤然恐慌起来。
无良慢慢俯下身子,盯着那张失措的脸。
“你想知道吗?那好,我告诉你。”她指着他身上暗红色的花纹,幽幽地说,“这是诅咒的法阵,你每生一个妒念,它就出现一部分,现在呢,瞧,它快完成了。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诅咒一旦被完成,它就会以疯狂的速度传播死亡!那个时刻……哼,也是你的死期!”说完,她站起身,满意地看着那男人被吓成半死。
吴则的脸,一片死灰,他僵直直地坐在地上,连发抖也不会了。怎么会这样?他不想死呀!以前的生活是不如他所意,可至少……
“不行!我不想死!”吴则近乎于尖叫地嘶喊着,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当时并不是这样说的!如果说了这些得用命来换,我死活也不会答应的!”
“那你答应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是什么?吴则呆呆地愣住了。是什么?他不记得了……
――你……要是能帮我出这口闷气,我、我就请你喝酒!……你不要酒?那……要什么?
――要你,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什么,要我?哈哈哈……你可真逗!好,喜欢你就拿去!
身体……
吴则失神地瞪着眼睛,冷汗从鼻洼鬓角不断冒出来。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那晚对话的内容是什么……他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交换。
“身、身体……”他呓语般地喃喃着,“但那不是命……”
“为了满足心中的妒意,你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交换。呵呵,妒意是贪婪的毒液,它会慢慢腐蚀掉你的身体,还有心――这话用在你身上还真合适。你不觉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的生命已经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吗?”
无良说完,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则,后者仍保持着僵直的状态,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占满了他的整个意识。事情就是这样,在各种欲望面前,人们往往会毫不顾及地扑上去,可一旦那威胁到生命,人们又往往畏缩了。生命第一吗?可在欲望面前,有些真能控制得了吗?
话无多语,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红翼,你留下看家。”撇了眼也正准备出门的红翼,无良吩咐道。
红翼手里的动作一抖,停了下来。
“主人,我也一起跟去吧。”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心慌得厉害。
无良没置可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抬手伸到了他面前,犹豫了一下,捻起他额前发稍,动作很轻,眼神也很轻,像是在细细凝视着什么,忽然,指尖向那额头猛地推过去。
“留下!太危险了。”她冷冷地命令道,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红翼却听得很清楚。他回忆着主人刚才的神情,那神情很陌生,也让他很舒服。忽然有一种感觉,那个被自己称为主人的人,他并不认识。
吴则所在的公司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还没进大厦,就能感觉到从中散发出的怪异气息,让人觉得十分不适。走进大厦,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楼中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般,闷钝而压抑,还混杂着无形的焦躁。
“当心。”甘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提醒身旁的同伴,“不管他是谁,并不欢迎我们来。”
无良瞟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也许正等着我们来呢。”
“啊?你刚才说什么?”
“不,什么也没说。”
低低的笑语,轻得像空气中的蜘蛛丝。
一声尖叫从走廊中惊起,还未及传远,就随着一记闷响嘎然而止。
“你在干什么!”甘直又惊又怒地低声责问。
无良垂下手中的警棍――那是刚才从一个倒霉的保安手中得到的,并没理睬神父的激动,她抬脚跨过第三具倒下的躯体。
“阻止诅咒进一步扩散,”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挥手又击昏了一个吓得呆住不动的人,“在找到主谋解除诅咒之前,让他们停止思考,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你!你就不能用稍微……温和些的方法吗?”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她冷冷地说,顺手又击倒两个人,“没有就别站着发呆,过来帮帮忙,我只是个女巫,可没多少体力做这种事。”
甘直生气地张了张嘴,一时竟想不出如何反驳。确实,在这种诅咒的阴霾下,谁有妒念就会被传染,而让众人丧失思考能力,的确是断绝这类念头产生的好方法。当然,如果找到了诅咒的根源就不用这么麻烦,只是在还没找到的情况下……也许,他应该庆幸,无良讨厌麻烦,若不是她现在不愿浪费魔力,可能早就用爆雷一次性摆平了,那实在是更为粗暴的手段。
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下不去这种狠手,而且,在昏迷的人醒来前,还有另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及时处理……
“灵魂清洗吗?”无良冷眼看着男人的动作,哼了一声,“对,那才是你拿手的。除去污染后,顺便把记忆也洗掉。”
说话间,走廊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下了许多人,慌乱而愤怒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在又倒下几个冲上来制止的人后,其余的人变得小心起来,但人数依然有增无减。另一些胆小的人吓得躲进各自办公室,惊惶失措地向外打电话求助,不过没有用,在上来之前,无良和甘直就把这个公司所在的两层楼全部用结界封闭了。这是一个围捕的牢笼,在捕捉到猎物前,它是不会打开的。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无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探进衣袋,掏出来时,手指间各多了一个细长的药瓶。挥臂,缥缈的尘雾弥漫,地上立时又多了一大片人。无良抬起脚,朝着就近一个人的脑袋,恼怒地踩下去:“一群无聊的爬虫!浪费我的药粉,谁来付钱?!”
在药粉的连续作用下,攻击很快就停止了,余下还清醒着的人们,都瑟缩进了角落,胆颤紧张地防御着。
“你一定要制造这么大的混乱吗?”甘直有些不满地环视着周围着的狼籍,伸手拽过抖个不停的吴则,从他们上来后,他就一直躲在角落里。
“反正上来后很快就会引起怀疑,这样倒是更快些。”无良仍是满不在乎,“好了,人都找到了,下面看你的了。”
此时,乔敏行、贾明全、曹悦三个人已经被无良聚在了一处,她见过他们,找出来没费多大事,而三个人也知道那是女巫,因此丝毫不敢妄动,只是见到也被拽过来的吴则,紧张里不禁又多了一丝疑问。
“有人是伪装的巫者吗?”无良问甘直,语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看不出哪个有此类迹象。”甘直细细审视着三个人的表情,他没感觉到谁身上有魔力的气息,而且他相信,若他能看出什么伪装,无良女巫也肯定在第一次就识破了。不,他们谁也不是巫者。
“那就是替身了。”无良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或许是其中一个,或许三个都是。”
“谁跟另一个巫者做了交易?”甘直问,三个人都连连摇头否认。他又问了两遍,还是没有人承认。他向无良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给了他另一个眼神做为答复。他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进行灵魂窥探了。
大云洞是古老的巫者家族,他们最出色的是对人类灵魂的研究,身为这个家族一员的甘直,最精通的自然是此类的魔法。不过,平时他并不喜欢使用。触及人的灵魂和记忆,不小心就会造成对人的伤害,而且,人心中最隐密的部分是不应该随意探究的,那是属于每个人私有的空间。他一向都是如此认为,只是偶尔的,他仍会对某些人的内心深处充满好奇。
深吸了一口气,甘直除去心中的杂念,开始深入三个人的记忆。此时,无论是探寻者,还是被探寻者,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不要心慌,慢慢来……
贾明全……不,不是他……曹悦……不,她也不是……剩下的……乔敏行……
甘直突然吃惊地睁大眼。
“三个人谁也不是!”
无良女巫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看着惊疑的神父,她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古怪。
“换句话说,他们谁也没有这样的记忆。没有记忆的人,他们是什么?”她半合起眼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低吟着,“巫者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什么也不缺,他们只要自己想要的。所做的交易是什么,用来交换的是什么,那是巫者想要的,可谁会对它感兴趣……?”她停下来,似在等待答案。“你还猜不到么,神父?”
甘直的脸上开始微微变了色。
“他们没有记忆,不是因为没做过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被人操控着。要找的人,就是那个操控者――聪明的人,喜欢布局、设陷阱的人,有能力实施诅咒的人,交易的物品是身体、对大量尸体感兴趣的人,”女巫的表情是暧昧而莫测的,“你知道是谁了,对不对?我们认识的人中恰好有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的。”
甘直呻吟了一声,但愿这判断是错误的,否则他将有一个大麻烦了。
“不会是她。她虽然任性,但不会做得如此过分,她不会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可难说,她喜欢娃娃,不是么?”无良转向一个方向,慢慢轻语着,“为了监控自己的傀儡和诅咒之源,她不会离得太远的――她就这里。”
那话语就像绕着魔力的细丝,慢慢向空间的深处延伸,等所有人注意到时,走廊的另一端已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娇小的,安静的,白?的,乌黑平顺的长发,剪着齐眉的刘海,看上去,就像个冷艳而精致的洋娃娃,散发着诡异的美丽。此时,那毫无表情的精致面孔下,掩藏着隐隐欲动的怒意。
_4460.htm 吴则和其它三人看到那女子,不由愣住了:“小叶……?”
“不,她是个女巫。傀儡师――夜舞女巫。”无良望着那个人,幽幽地说。
“夜舞,这些都是你做的?”虽然早有预料,但甘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孩子,不会施下如此狠毒的诅咒。
“是的。”可惜,回答没有半分疑点。
“为什么这么做?”
“……”
“立即解除诅咒!”
“我不愿意。”美丽的洋娃娃歪了歪头,“除非你答应跟我回去。”
“你还在固执吗?关于这个问题,我已向我的家族和你的家族解释得很清楚了。”
“那不是我要的答案。”
“……,这些过一会再谈,你现在先解除诅咒。”
“你答应了,我再解除。”
“……”
“……”
谈判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想解除就算了,不是还有别的方法么。”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无良忽然在一旁开口了,“施咒的咒师如果也染上与咒源同样的情绪,诅咒就会整个逆转过来,那时想不解除也得解除了。毕竟,自己的生命比较重要,是吧?”无良说完,微微一笑,但对面的人却冷下脸来。
“你以为能做到?”夜舞毫无感情地说。
“做不到吗?”无良反问了一句,转向另一个人,“做得到吧,神父?”她走近甘直,在他对面停下来,让两个人的身体构成一个微妙的角度,然后侧过头,看向年轻的女巫,挑衅般地动了动嘴角。
洋娃娃冰冷的面具立时出现了的裂痕,怒意从眼角眉梢渗了出来。
这个反应让无良脸上的笑意明显扩大,她突然一下子跳开,开始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刺耳的嘲弄。
太可恶了,差一点就上当!夜舞急忙抚平自己的情绪,两颊因羞恼而漾上一层红晕。
“听话些,小姑娘,解除诅咒吧。”无良转过身,面对着夜舞,神情是不屑的。
夜舞略皱了下眉,没有答话,冷冷地抬起手,一道细光刺向无良的咽喉!然而,无良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动,眼看那光到了近前,“啪”的一声,甘直挥手把它扫开了。夜舞怔了一下,似有些讶异,张开手指又射出几道光,同样被甘直处理掉了。
“你在……保护她?”夜舞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一些东西在她皮肤上隐隐欲现,“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甘直有些生气了,“诅咒的事情已经是不对了!你知不知道后果?那是重罪!就算你是诺论家族的人,联盟也不好轻易开脱。而且,你还在陷害别人!现在呢?你又要做什么,想刺杀一个巫者吗?这简直是没有理智的行为!我不记你这么鲁莽、没有头脑,不要一错再错了!”
对面的人略歪了下头,看着他:“你认为我很鲁莽吗?可我的头脑很清楚,会有什么后果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什么?”
“我在设法挽回你的心。”她静静地平视他的眼睛,带着矜持的冷静与高傲,“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回来,不是你解释的那些理由,你的心被留下了,因为某个人。”她又看向无良,“所以,我必须杀死她。”
甘直一下子紧张得变了脸色。
“你在胡说什么!”他申斥道。
“她在说她所想的。”与之相比,无良倒显得闲然自得,“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心爱的人。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你会想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设想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如此得亲密,如此得爱恋,完全没有你存在的余地。在他眼中,你是不存在的,无关紧要的,而那个女人可以得到他的一切。是的,你只能看着,却无法得到,无论多么期盼,始终无法得到。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那样看着他们,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单调的声线如同一串魔咒,没有起伏,没有波动,就像一把薄削的利刃……
“够了!”夜舞突然尖叫起来,她的面孔怪异地扭曲着,脸色青白交替,浑身抖个不停。然而,无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那平涩单调的话语,夜舞开始一声声歇斯底里地尖叫,暗红色的细纹像蛇一般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爬行蔓延。
“啊,没有了!”吴则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咒文全部消失了!
无良撇了他一眼,得意地哼了声。诅咒逆行――比想像的还容易!
“甘直,让那几个人睡一下,以防有反复。”无良交待了一句,便绷紧面孔,下面,她需要对付傀儡师了。
此时的夜舞已经解除了诅咒,血色的咒文从她皮肤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愤怒的容颜。她吐出缓慢清晰的低吟,双手却穿花般地飞快舞动着,像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罗网,转眼间,原本倒在地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地直起了身,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站立着。
“无良女巫,你要付出代价――”她一咬牙,绷紧了手指,“去吧,我的傀儡!”
立时,被控制的众多躯体,以难以想像的敏捷速度向无良扑过去!麻醉的药粉对无知觉的傀儡是没用的,无良飞快地布下空间移动,身体向后退出几米。
“哼,速战速决吧。”无良冷笑了一声,开始快速吟念一段咒语。
傀儡们开始新一轮的进攻了!甘直此时做出一个滞动咒语,牵制止大部分傀儡的行动。余下的几个傀儡继续向前冲,然而,在到无良面前时,他们却猛然静止了,那样子活像一尊尊怪异的雕塑。无良女巫冷笑着直起身,绕开傀儡,走了过来。看向那一边,夜舞四周的地面隆起一根根狰狞巨大的石刺,密集的刺尖将她牢牢逼住。
“这些石刺相当敏感,只要你动一下,它们就会迅速伸长,刺穿你的身体。”无良在离她三、四米的地方停下来,打量着自己的俘虏,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紧盯着那些尖刺不断冒冷汗。“这回再刺进去,可不是傀儡了。”无良轻轻哂笑,又往前走了两步。
忽然,夜舞抬起眼,望着她笑了,灿烂,艳丽无比。
无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但躲闪还是慢了,侧腹一阵剧痛,黑色的外套殷湿了一片。该死!这个口子不浅……她咬着牙看过去,另一个夜舞站在她刚才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镜傀儡,你不是很熟悉吗?”年轻的女巫诡异地笑着,举起手中的黑色的匕首,“刀子你也很熟悉吧?原来,女巫的身体都是一样脆弱啊,呵呵呵呵……”
甘直想冲过来,却发觉自己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像是被什么紧紧箍住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上缠满了细亮的丝线。
“别挣扎了,那些丝很结实。”她对着甘直说,“我不愿伤害你,但你也别伤着自己。”接着她又重新转向无良,向后退了两步,“你很难对付,我没把握一次就解决你,所以刀刃上涂了毒,呵呵呵,以你的魔力,它只能维持片刻,但要杀死你,时间足够了。”
“夜舞!你在干什么?快住手!”甘直紧张地大喊着,焦急地寻找摆脱束缚的方法。
夜舞没有理他,集中注意力,在手上聚成一个光球。在他脱困之前,她要把这女人消灭!
“主人!”
光球掷出去的同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蹿了出来,将无良扑倒在地,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刚刚站着的地方已变成了焦坑,后面的墙壁也轰出一个大洞。
尘烟散去,无良在看清来人后,不觉满目惊异――
“红翼?!”
远处的甘直看见后也是同样的表情。这里已经设了结界,他是怎么进来的?
夜舞则十分恼怒,她差一点儿就可以杀死那女人了!
“不准伤害我主人!”红翼跳起来,逼近傀儡师,声音明显不同于平日的温和。
夜舞正在待发作,却在一瞬间迟疑了,她看到的那双眼睛竟分明是鲜红的血色!那不是人类的眼睛!就在她迟疑的空档,红翼已经扑了上来,样子如同一只猛兽。夜舞慌忙向旁躲避,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这样的狼狈让她顿觉受了侮辱,面对着再次袭上来的红翼,她用力一挥手――对方的身体便像被猛勒住一样,固定在那里。
“无礼之徒!”夜舞站起身,双眼因愤怒而变得凶狠,“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说着话,一团昏黄色的雾气在她手中迅速凝聚。
腐尸咒!
无声而疾速的吞噬,随之而来的是咝咝的腐蚀声。还好那一边没有人,只有天花板、地面和墙壁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坑痕。毒雾消散,出现在夜舞眼前的却是无良女巫,而红翼正被她稳稳地掩在身后。虽然无良迅速结成了魔法盾防护,但还是没完全阻住腐尸咒,挡在身前右臂,上面的衣服已经烂掉,露出翻着血色的、被灼得焦黑的皮肉。
无良慢慢放下手臂,露出鬼一样的表情,她现在的脸色可不是一般的难看。红翼在后面也微微哆嗦起来,他能感觉得到,主人现在是真的发火了,可又好像不单单只是愤怒,那是从未有过的、带着血腥味的焦躁和震怒……
“你若碰他,我会让你偿以百倍的代价。”也许是怒极,无良的声音反倒异乎寻常的平静。
“呵呵,那只动物对你很重要?”夜舞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傲慢,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你想知道吗?”无良端起左臂,向夜舞张开手。两个人都清楚――匕首上的毒性已经被冲破了,现在,是无良女巫的时间――
“无良――,放过她!”面对一触即发的场面,甘直急得大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没有动作。
“杀了她,你没有好处可拿!”
还是没有动作。
“她是诺论家的人,无论孰是孰非,只要伤了她,他们肯定会找上你的!”他继续喊着,奋力解除最后一道阻碍,“你一向不喜欢做无谓的事,不是吗?”
又僵持了几秒,无良阴凉凉地笑了,终于慢慢放下手臂。甘直跑过来,一把将夜舞拽向一边。
“听着,所有的事情都到此为止,你立刻回去!”甘直强压着火气对夜舞说,“这件事我不会向联盟提起,也不会对诺论家说,但你以后要知道安分。”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似有些恍惚。
“别再固执了。”见她没有反应,甘直烦恼地压低了声音,“无良女巫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趁她还没改变主意,快点走!真交起手来,我也不见得能占上风。别再让我为难了,如果你受了伤,我向两个家族都没法交待。”
夜舞还想说什么,可一提到无良,又把话咽了下去,低头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不甘心地放弃了。留恋地看了甘直一眼,她转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我很爱你。”她转过身,眼中满是哀戚的柔情,“所以,我不会放弃。”
甘直不知如何反应,于是怔怔地愣在那里,看着那身影慢慢消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大松了口气。天哪,这个麻烦,终于结束了。
“喂,后面的由你来清理。”无良拽起红翼,准备离开了。
甘直转过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女巫,温语道:“无良,谢谢你!但对这件事的真相,可以保密吗?你知道,如果消息传出去,受牵扯的人太多,会有不小的麻烦。别对旁人说起,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哼,这笔账迟早会跟你算。”无良看着他,哼了一声,“你还是多当心自己吧。心存妒意的女人哪,真是丑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