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避风所在,婴儿孤零零地躺在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哭声凄厉而惨烈,两只嫩嫩的小手伸出襁褓之外,在寒冷的夜风中无助地挥动着,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也不知是因为啼哭,还是被寒风冻的,此刻已变得通红。
这是谁家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在母亲的怀抱里sǔn吸着甜蜜、芬芳的rǔ汁,反而在这个冰天雪地里嗷嗷大哭?
但凡nv人,无论她是善良慈祥的,还是恶毒凶残的,都拥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天性,那就是母爱,这种爱,无可取代,也不能改变。
那白发美fù深藏在心底已有多年的某根弦,在这一刹那被拔动了,心里一痛,双眸倏然变得朦胧。
这不是她的孩子,但这婴儿悲伤yù绝的啼哭,却深深jī发出了她温柔的母爱。她轻轻地抱起了婴儿,眼神慈爱而温馨,心底竟似也有一道暖流悄悄掠过。
婴儿慢慢止住了啼哭,睁大了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那白发美fù。
白发美fù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伸出嫩如ūn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婴儿的小脸,柔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睡在鸟窝里?”
她的目光落在婴儿的脖子上,手指轻轻捏住了一样物事。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yù佩,一面刻着“天”字,另一面刻着“山”字。
“哦!”白发美fù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天山派的孩子。天山派在昨天夜里就已被血衣楼毁灭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如何到了这里的?”
婴儿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就还没有学会说话。
那白发美fù从包袱里取出一朵芬芳沁人的雪莲,掰下一片ā瓣,轻轻塞入婴儿口中。
婴儿显然是饥饿了,慌不择食,张嘴就嚼,片刻之后,便将那朵雪莲吞食进了肚子。
那白发美fù微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有福气,你知不知道这天山雪莲,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东西,平凡人吃了它,可以青ūn永驻,练武之人吃了它,功力则突飞猛进……”
婴儿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眨着眼睛,仿佛笑了一笑。
那白发美fù满眼都是怜爱之色,温声道:“看来你是无家可归的了,也罢,你我既能相遇,便是有缘,本夫人就收留了你吧!”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鸟叫:“吱……”
那白发美fù倏然转身,就看见了那只体形巨大的天山苍鹰。
“吱吱!”苍鹰引颈长鸣,声音凄厉而愤怒,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睛迸色出两道凶光,恶狠狠地盯着白发美fù。
“哦!本夫人明白了!”那白发美fù垂下目光望着怀里的婴儿,柔声道,“是它救了你,把你带来这里的,是不是这样?”
天山苍鹰本性最是凶狠彪悍,是绝不怕人的,它双翅一展,突然疾冲过来,一爪抓向白发美fù的面én,一爪抓向婴儿的襁褓。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那白发美fù勃然大怒,竟不闪避,“呼”地一声,一掌拍出,厉声叱道:“畜生,竟敢伤人!”
她只是随随便便地拍出一掌,但掌风凌厉,劲道极大,足可开碑裂石,显然也是个武林高手。
“嘭”地一声,苍鹰被掌风击中,庞大的身躯重重地撞击在峭壁上,顿时白雪纷飞。
“若非本夫人念你救了这孩子一命,这一掌已将你打成了rò酱。”那白发美fù再也不瞧苍鹰一眼,身形一晃,向山下飘然飞去,转眼湮没在风雪中。
“吱……”苍鹰又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米珏和“天山三凤”找到那只苍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未牌时分。
此时的苍鹰已完全失去了昨夜凶狠的模样,一动不动地蹲卧在巨大的窝里,犀利的目光也变得黯然无神,从它的眼神里,米珏仿佛看见了它的忧伤和哀痛。
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凶神恶煞般的苍鹰变得一蹶不振,了无生气?
米珏怀着深深的疑ò,慢慢走近了它,想起它昨夜凶猛模样,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剑柄。
苍鹰并没有发起攻击,它只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是敌人的忧悒男子。
这一次,米珏从它的眼里读出了一种愧疚。
“大师兄,有没有看见雪儿?”叶yù清轻声道。
米珏的目光在巨大的鸟窝里搜索着,但他并没有发现婴儿的踪迹。
“怎样?看见了吗?”叶yù清低声问道。
“没有孩子。”米珏有气无力地应道,声音已变得异常沙哑。
“唰”地一声,寒光闪处,叶yù清剑已出鞘,对着苍鹰的头顶直刺出去。
“二师妹,你做什么?”米珏伸手紧紧抓住了叶yù清握剑的手。
“大师兄,我要杀了这畜生。”叶yù清嘶声道,“雪儿……雪儿没有跟它在一起,一定是被它甩落山去摔死了……”
“就算果真如此,我们杀了它又于事何补?能换回雪儿一命吗?”米珏强忍住满眶的泪水,仰天长叹道,“既然不能,我们又何必以血还血,非报此仇不可?这只苍鹰虽是畜生,但我觉得,它还是拥有些许人性的……也许,它并没有我们所想象中的那么坏。”
“大师兄,你总是如此心软。”叶yù清跺了跺脚,“唰”地还剑入鞘。
米珏目光慢慢投向苍鹰,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过是不小心伤了你而已,你便一直怀恨在心,找我寻仇倒也罢了,还害我孩子性命,如果你真的通晓人性,我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忽听刘yù秀尖叫道:“大师兄,你看,它在流泪,好像听懂了你说的话……”
米珏注目望去,只见苍鹰眼中果然不断地淌下两行泪水,不由得愣在那里。
突然,那只苍鹰腾地飞跃而起,双翅一展,停滞在了半空。
“大师兄,小心,这畜生怕是要行凶……”叶yù清惊叫出声。
每个人都以为苍鹰yù作兽性般的攻击,岂料它展翅在米珏的头顶上空盘旋了一圈,“吱”地一声,突然向数丈外的峭壁狠狠地一头撞去。
“嘭!”随着一声震天巨响,苍鹰巨大的躯体竟将铺满了白雪的峭壁砸出一个大坑,顿时雪ā纷飞,鲜血四溅。
“啊!”四个人一齐惊呼,都没有料到苍鹰竟会自伐。
呼声未绝,苍鹰巨大的躯体已如星际陨石般,笔直地向雪山下迅速坠落,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大师兄,这……这是为什么?”陈yù茹被苍鹰自伐的壮举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问道。
米珏垂目望向苍鹰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叹息道:“我想……它一定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悔恨,所以……它才会以死谢罪!”
叶yù清狠狠地跺了跺脚道:“一个畜生的命怎抵得上人的性命?我们这就下山,找到那畜生的尸体,非把它碎尸万段方才解心头之恨。”
米珏摇头道:“二师妹,算了吧,它已经用自己的血洗清了自己的罪孽,如果我们非得这么做,岂不是连只畜生都不如?”
叶yù清微微一愣,无言以对。
米珏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道:“下山去吧,我们今后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làng费太多的jīng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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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仁未尽,义已绝,英雄何悲?(2)
更新时间2011-12-17 9:23:06 字数:2893
黄昏,又见黄昏。
高高耸立的雪峰被落日映红,像云霞般灿烂,放目望去,但见在天山脚下美丽的草原里,一望无际的野ā,铺下一地金黄,构成一副优美的画卷。
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李冰娴和米浩母子二人相互依偎着,翘首望向天山,那个方向,是他们已经被烧毁掉了的家园。
他们在等待,等待着米珏的归来,还有一份惊喜。
落日渐渐沉没,周围雪峰的红光慢慢消褪,银灰色的暮霭悄悄笼罩草原……就在这个时候,米珏终于回来了,却并没有带来那份惊喜。
看着丈夫悲伤无语的样子,李冰娴心里明白,希望已经破碎,这一生这一辈子,她再也见不到她的nv儿。
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喊没有流泪,因为她知道,此刻,丈夫的心也是痛的,也许,比她的心更痛。
悲伤、痛苦和绝望,相互jiā织在一起,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这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能毁天,也能灭地,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挡,又何况是血rò相连的人心?
李冰娴偎在丈夫的怀里,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米珏紧紧拥抱着妻子,沉yín了许久,突然出手如电,点在她的昏睡xùe上。
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经历过太多太多人间的磨难,她实在已经太累太累,是时候多睡一会儿了!
“掌én师兄,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将何去何从?”柳随风强压心中悲痛,首先出声问道。
米珏将妻子横抱在怀里,苦笑道:“家是回不去了,今后,我们注定了要流làng,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掌én师弟。”公孙奇缓缓道,“我们先到雪山镇落下脚来,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再作打算,你看如何?”
米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山镇是与天山相隔最近的集市,在平常,天山派弟子的衣裳和食物,以及生活所需用品,都是从那里购买回去的,那里的人们对这个古老的武林én派都深怀敬仰和尊重,在那里落脚,已经是目前唯一的最好的办法。
米珏转身回望,但见在那遥远的地方,天山巍峨,白雪茫茫,家,却已不可复见。
“天山一派,只怕从此就要灭绝了!”米珏心里暗暗叹息,怅然若失。
天山派在江湖享誉数百年,如今毁于一旦,这一辈子,他是否还能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夜色苍茫,月如水。
米珏等人一走进雪山镇,心里就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地方,仿佛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里的东西当然没有任何的改变,变了的只是这里的人,每一个人。
雪山镇的历史,和天山派同样古老,从一开始,这里的居民就将天山派奉若神明,称之为“雪山上的雄鹰”和“草原上的骏马”,他们对天山派弟子热情如火,如兄如弟,比亲人还亲。但在今夜,这些人的目光和态度都突然变了,变得不再热情,不再亲密,就像对待陌生的过客那么冷淡,甚至还有一些人远远看见他们,早就远远避了开去,绝不招呼,更不相逢,仿佛看见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便会为他们带来巨大的、不可预知的灾难。
在平常,每逢天山派弟子下山购买物品,又或途经此地,这里的人必然满脸笑容,大献殷勤,像现在这般冷若冰霜的态度是绝无仅有的,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翻脸竟比翻书还快?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真是可笑复又可悲!”公孙奇似有满腹牢sā,感慨万千,不胜唏嘘地冷笑道,“这里的人肯定是听说天山派已经灭亡,侥幸生还者只不过是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的丧家之犬,再也不是他们的守护神,用不着将我们视作神明来供奉,所以对我们不理不睬,视若无睹,连话都不屑和我们搭上半句了!”
“咳……呸!”柳随风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用脚狠狠地跺了跺,满脸鄙夷地道:“他们瞧不起天山派,我们还瞧不起这些势利小人呢!”
“不对!”米珏摇头道,“你们都错了。”
“何错之有?”公孙奇怒气冲冲道,“这些人根本就是见风使舵,狗眼看人低。”
米珏脸色凝重,摇头道:“我看不然,这里的人民风淳朴忠厚,热情豪爽,决不会瞧不起别人,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叶yù清性情刚烈直爽,不耐其烦道,“大师姐,你性子好,你去问问。”
刘yù秀点点头,向对面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去。岂料她还未走近,那汉子突然掉头就走,一溜烟地大步走远了!
刘yù秀不由得一愣,呆了半晌,又走向站在近处的一个乌孜别克族fùnv。那fùnv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撒开两tǐ,回头就跑,转眼消失在街角暗处。
刘yù秀长长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回来,苦笑道:“这是怎么了?他们好像很怕我似的,是我长得丑,还是他们心里有鬼?”
米珏失笑道:“谁说你长得不好看了?”
“那么说,是他们的心中有鬼?”叶yù清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我真想一剑剖开他们的xiōng膛,看看他们心中的那个鬼究竟是什么样的。”
米珏失笑道:“先别想着这事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在平常,天山派弟子想要在雪山镇里随便一个饭馆坐下来喝喝酥油茶,自然是毫无问题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非常困难,曾经笑容可掬的老板们,不是黑着一张脸拒不接待,就是恶言相向下逐客令,有的甚至干脆直接闭én打烊,死活不肯让他们进去小憩。
夜色渐浓,雪山镇中灯火也逐渐熄灭,这一个晚上,人们仿佛在躲避着什么,睡得特别早。
米珏等人站在街道上,微寒的夜风不住扑打在面上、身上,寒意竟掩盖住了饥饿的感觉。饥饿与寒冷,都是可以忍受的,但心底的痛和悲,却无法隐藏。他们就像是一群被世俗遗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就在这时,从街角的暗处传来一个轻轻的、苍老的呼唤:“米大侠,米大侠……”
米珏注目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躲在暗影之中,正在向自己不断挥手。
“是你吗?阿提雅大妈!”米珏快步走了过去。
那白发老妪点点头,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干枯瘦弱的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慢慢地递给米珏。
米珏微微一愣,í茫地望着阿提雅大妈,不解道:“阿提雅大妈,你这是……”
“嘘!小声点!”阿提雅大妈仿佛受了惊吓,一双昏ā的老眼警惕地东瞧瞧西望望,压低声音道:“米大侠,你把这两个包袱收下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整个天山派的弟子都是好人。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这里的人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但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责怪他们……”
她语无伦次地唠叨着,神色中充满了惊惶和恐惧,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米珏赶紧打断道:“阿提雅大妈,这是什么?”
“里面是一些抓饭、烤饼和nǎi茶,是我专én为你们而准备的。”阿提雅大妈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否则你们会给这里的人带来灾害的……”
“灾害?什么灾害?”米珏吃惊地道,“阿提雅大妈,你究竟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说我会给这里的人带来灾害?”
阿提雅大妈摇摇头,再也没有说什么,回转身,慢慢走进了黑暗之中,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真是造孽啊!我都快入土的人了倒无所谓,这里的年轻人路还长着呢,可千万不能有事……”
米珏手里提着那两个包袱,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能动弹。
公孙奇大步走过来,轻声道:“怎么了?阿提雅大妈对你说了些什么?”
米珏苦笑道:“她说的话很奇怪,她说如果我们不赶紧离开雪山镇,将会给这里的人带来灾害。我想问个明白,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提雅大妈怕是老糊涂了,尽说瞎话。”公孙奇笑骂道。
米珏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正色道:“不,我觉得她说的是实话,也许我们的出现,的确会给这里的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公孙师兄,我们这就离开雪山镇,不要在此地多作逗留了!”
话音刚落,忽听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米珏脸色顿时大变,失声道:“是阿提雅大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