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这个狗日的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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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这个只有五十几号人的小厂里面,头儿倒不少,共有三位董事长。大老板见有利可图,又在附近开了一家新厂,拉走了部分客户,使本来生意红火的老厂日渐衰败。负责主管的小老板也渐渐心灰意冷,不再三天两头地跑来看,后来干脆把二狗子提升为厂长,让他全权负责,几个月也难得来看一回了。

    二狗子做梦都想升官,这下祖坟长了包,美梦成真。成天冥思苦想,摩拳擦掌,大有轰轰烈烈的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气势。无奈定单奇少,回天乏术,生意还是那么萧条。二狗子不愧是二狗子,当机立断,欲得到老板赏识,非要下苦功开源节流不可。凭自己那点能耐,开源是不可能的,节流嘛,倒是可以。但偷工减料的事是绝对不能干,没准惊走了客户,反而自己乌纱不保。现在满街都是下苦力的,让工人多出点血,少拿点钱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二狗子说干就干,把工作日程安排得三天停工,两天上班。而且上班时成天穿梭于工厂内,寻找节缩开支的源泉。嘿,师出顺利,还真给他找到了。

    包装工木头一连打了三个哈欠,这成什么体统,影响厂容不说,单这三个哈欠的时间,就足可以封一个箱了。过来过来。二狗子象交警逮着了一辆违规车辆一样招着手。上班没精神影响生产罚款五十元。木头正傻楞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罚单已递了过来。“不想干给老子滚!”二狗子恶狠狠地说。木头再木他也不想回去修理地球呀!赶紧头也不抬地溜回工作岗位,一句话也不说,紧张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打死他他也不敢在上班时随便说一句话了,到下班后回到宿舍里才小声骂了一句:“那个狗日的,soudu.org凶呀!”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一开了头,罚金就源源不断地返回到了厂财务。为了方便结算,二狗子特意到印刷厂印了几大本罚款单,一式三份----存根、交被罚者、交财务。并且每一式都编上号,年终汇总时一目了然,NO.XX号,乘以最低罚金五十元,妈的,光罚款一年最少就XX元,省得不少呀!没准老板一高兴就奖我二狗子一笔,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二狗子正沉浸在浮想联翩之中,冷不防远远地瞅见厂花正同机修班那个小白脸卿卿我我。他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嫖客”,把自己心仪的女人嫖了去,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说,还好意思在车间里丢人现眼。妈妈的!妈妈的!他恨得咬牙切齿,举着罚款单三步并着两步地冲将过去,可想而知,这对可怜的有情人儿,后来被整得谈情色变,各奔东西。

    不过我还算不幸中的万幸。全厂的人差不多快被二狗子整完了,二狗子居然不动我。不动我的二狗子十分赏识我的样子:小亮啊,门卫这个工作,说轻松也不轻松,一定得打醒精神,保护好厂部财物。等厂加大了规模,我提你为保安队长。

    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的我忙不迭地说一定一定。我甚至想给他行个军礼,谁说二狗子不是人?谁说二狗子没把我们当人看?日里万机的一厂之长,居然这么重视象我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门卫。虽说带有他的功利目的,然而在实现自我价值的今天,谁又不是在采取非常手段来搞好自己的事业呢?我甚至理解了他的严政,以至于我都想推翻我上面写的那些带有个人色彩的东西,如果不是以后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那件事说起来让我不寒而栗。那天早晨工友刨子突然在我耳边悄声说:“厂里丢东西了。”

    什么?我_4460.htm大惊。这家伙是不是吃错了药?在我眼皮底下还会丢东西?我忙说不要乱说啊,乱说是要负责任的。

    刨子压低声音说你要注意那个狗日的厂长,那个东西不是人。刨子说完就急急地走了。

    老实说我对刨子这类工友并不感冒,自己不遵纪守规,反而散布谣言,离间我同厂长的关系。我老早就知道他们在背后说我们厂里有两条狗,二狗子是老板手里的狼狗,我是二狗子手里的土狗。我对此不屑一顾。谁不知道我现在正是厂长的红人,每月满满的拿钱,而且前途一片光明,他们有一些嫉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说:"刨子,干好你自己的事吧,不要成天抱怨人家暴政,哪家厂又不是有三规六约的呢?"

    我说刨子的时候厂长的摩托车“嘎”的一声停在我的身边。我照例笑着向她点头问好。厂长也向我点点头。厂长说有没有闲杂人员来过。我说没有,绝对没有,保证没有。厂长就微笑着例行往车间里巡查一番,主要是检查有没有东西失窃。然后带着他那一幅永远不可一世的满足表情走进办公室。我知道他为拥有他的位置和象我这样的忠实干将而自得。每每此时我就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一种劳有所得的被认可的欣慰感油然而生。我更加坚定了自己“战斗”下去的决心。

    但过了不久我觉得有些不妙。厂长忽然从车间里跑出来,面无表情地向我“喂”了一声。厂长说叫你呀就是你过来。

    厂长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电机呢?电机呢?厂长指着一间横着七零八落的破铜烂铁的大屋子说,这里储备的几十台电机呢?都哪里去了?

    我的心里“格登”一声。我是一个守大门的,自始至终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自信连一只蚊虫叼一滴血出去也逃不过我的“法眼”,如今几十台电机却从我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我哑然.我目瞪口呆。

    厂长说你给我说清楚,谁干的?谁指使你干的?看不出你这个老实人,还是这般歹毒.我哪点对不起你?厂长二狗子步步紧逼,差点就要扼住我的喉咙了,“快点说,老实交代,等一下老板来了,你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无语泪先流。

    小老板围着我转了三圈,又倒过来转了三圈。小老板说我越看你越象个贼,给我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

    当警车风驰电掣般赶来时,一只手拷“卡嚓”一声锁住了我的自由和清白。我大呼冤枉,但我的吼声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力。在我们这个法制的国度,一切不都是讲真凭实据么?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刨子。“刨子知道丢东西!刨子知道实情!”我大声叫着。

    我叫刨子的时候所有人都震住了。因为刨子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同时还有我那些朝夕相伴的工友们。刨子说公安同志,请等等。刨子说我们有情况要反映。二狗子冲出来说:“死捞仔,还不去开机?抛开工作乱窜,每人罚款一百。”刨子推他一个趔趄。刨子说:“去你妈的,你这鸟人,我们再也不用怕你了。”刨子就同工友们一溜儿跪了下去。刨子说:“青天大老爷呀,替我们申冤。”刨子就一无一十地罗列出二狗子平时的所作所为来,说到动情处,不禁声泪俱下,唾沫横飞。刨子说我们实在不堪忍受他肆意的欺榨,早就想把他赶走了。无奈老板器重他,我们只好把全厂的电机藏在各人的机位箱里,出此下策,谨希望让他背上不善管理的罪名而被炒掉。这不关门卫的事,请公安同志明断。

    一个大盖帽说乱弹琴就打开了锁我的手拷。我不知道该感激谁。其实我谁也不感激,我只感到可悲和苦楚,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痛在血液里盘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我再也控制不住指着二狗子和小老板说:“你们这些狗日的狗日的,我不干了,退我钱!”

    有几个工友爬起来加入我的行列,大声激呼:“退钱,退钱。”刨子撸衣扎袖,好象随时都要冲上去撂翻这两个杂种一样。

    小老板咆哮如雷:“不干了可以,都给我滚蛋,要钱没有!”

    我看见一位公安紧皱着眉头,满含深意地摘下那顶大盖帽,弹拭着国徽上的灰尘。我忽然知道了一个去处,我知道那个去处,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说法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