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内，跟中央殿其他地方类似，充满厚重华丽的布幔，一股薰香的味道，交和着档案柜的气息，好像是进入一间可怕严肃的办公室；随时会有人从资料中抽出一叠纪录，钜细弥遗说出自己犯过什么错。穿着剑士实习生服装的少年，扭的站在办公桌前，等着接受训导主任责罚。他正烦恼到底哪件错事被抓到把柄了。
主神官静静打量他一会后，起身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的桌子边。
少年本以为会被抓着领子，接受唠唠叨叨的长篇训话，但主神官却只是动手将拖到地面的华丽桌布拿掉，并突然翻起桌面。
翻桌？
少年被主神官的行为吓了一跳，不过主神官只是把桌面掀起靠在墙上，这时少年才注意到桌板靠近墙壁的地方，以门枢般的活动机关与桌子脚相连。
桌子下除了桌脚什么都没有，少年困惑的抬高视线，主神官已经开启桌板中央的一扇门。
怎会有人把镜子镶在桌板下面？少年张着嘴说不出话，惊讶皇宫中的设备是多么地无聊、匪夷所思。
主神官转身看着少年，终於开口说话。
「伟大自异界降临的救世主，您应该多少听闻，收藏有重要神器的西神庙，由於战乱的关系，而与我们失去联络。虽然派出不少人冒险前去，但至今却没有一个人顺利归来……」
少年茫然地听主神官所说的话，就他所知，北神官啊、神箭手轩啊，甚至以前去过的杰亚修斯不都有回到皇宫吗？为什么主神官会说没人回来呢？难道他们去的地方不是西神庙吗？
「总之，由於无法确实掌握西神庙及西神官的状况，所以无法让您前去取得西神器。救世主，您一定渴望能早日拿到西神器，是吧？」主神官扯了大半天，直到这一句话少年终於听懂，便用力的点点头。
「那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我不能再派人前去牺牲生命，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对您相当抱歉。不过，由於您拥有无法无边的能力，也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少年怀疑的说。「就算要我自己去找西神官，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请别这么说。由於您身上的无法无边神力，加上救世主的身份，也许可以在此──帝国力量的中心，直接看到西神庙的情形，甚至进一步找到西神官！」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主神官指着掀起的桌面，说：「这叫真理之镜。是一面有着神力的魔镜，它能透过我们的内心力量，反应出我们心中所想知道的一切。」
「我以前看过疯老头用过类似的魔法呢！」
「但真理之镜不大一样，它的力量更加强大。」
主神官将手伸到镜面上，几乎是把手掌都放进镜中一般，少年讶异的揉揉眼，确定主神官的手真的像放进水中一样，穿透了镜面。
漾荡的水波渐渐稳定，出现一个祥和美丽的景色。嫩绿茂盛的草地上，◇梧的猛兽身上依偎着一头小羊，天空是不可思议的晴朗，树上同时开满着花并结满果实，风中似乎还飘散着悠扬地音乐，由清脆呢喃的鸟啭合唱出来的。
没有战争，没有脏乱，一切都是无比的完美。
少年惊讶地看主神官将手自镜面内抽出，镜中的画面跟着缓缓消散，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主神官等了一会才开口说：「现在请您试试，由於它属於神器，不会如一般的魔法对您起不了作用。」
「你刚说，它可以跑出我想看的画面？真的？」
「请默想着西神官的事。」
跃跃欲试的少年用力想着西神庙与西神官，之后便将手也探入镜中。
镜子漾起一片水波。在黑暗中，蹦出一个电子萤幕，穿着机动盔甲的人影咻地飞跃过霓虹灯。
霓虹灯下人群携来攘往，随着红绿灯信号走走停停，不知为什么商店橱窗内却陈列着零分考卷……
主神官在一旁低声提醒说：「请想着西神官及西神庙。」
电视墙上出现最新的电影预告片，浓雾散去，在鼓声中，穿着清凉的舞群少女又蹦又跳的挥舞彩球，向曦跟向都在其中。杰亚修斯突然拉开汽水瓶拉环，一行字瞬间飞到他的脸颊。
超绘新口味，闪耀上市！
然后是一个篮球的广告，少年不屑的看着轩将球射进篮框内，然后接下来是普珞珞跟杰亚修斯合演的牛仔裤广告……
主神官清清喉咙。少年拼命想着西神官的事，但只要想到能拿到西神器，他就能回家；想到能回家，就想到他喜爱怀念的一切、一切……
然后他带同学俾廷回家吃饭，一边吃零食一边讨论功课……他就知道杰亚修斯一脸偶像明星的嘴脸，在电视里腿看起来更长，不过好像不会唱歌，哈哈哈……而且绯闻超多的，连跟那个叫雷佩修斯的人也能扯出花边新闻。
前前后后，对少年而言，与西神官似乎最有关联的景象是，杰亚修斯在主持旅游节目，认真介绍温泉浴池建造历史的画面。
少年满脸歉意的从镜中抽回手，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真的已经努力了。」
主神官难掩失望的神情，说：「没关系，这只是一个试验而已。主要是希望能找到一点点的线索。」
少年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指。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主神官该不会已经知道他去过西神庙了吧？
但主神官似乎没查觉到异状，没看出所有广告拍摄背景就是西神庙。他安慰几句后，把桌子恢复原状，就亲自送少年离开。
主神官回到办公的房间，突然听见一个木架倒地的铿然声响，他一回头就看到杰亚修斯跟轩从一只大书柜后出现。
脸色阴郁的杰亚修斯瞥一眼倒地的架子，跟摔坏的花瓶，推测主神官应该不知道书柜后有密道暗门，才会将架子搁在被撞倒的位置。
但是，也可能是在知道有暗门情形下，故意将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摆在那边，若有人试图自那边侵入，很快就会被发现──到底主神官原本是知或不知道？不过主神官现在肯定已经了解到一件事，有人知道这些密道的存在。杰亚修斯深深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轩察觉到杰亚修斯满脸的不悦，虽不知道原由，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希望黑死神不要露出太多敌意。之后便走到主神官面前，解释他现在遭遇到的困难。
「让他留在我家那边有被发现的危险，但『地枷』目前的状况对他的健康相当不利，所以我想……」
杰亚修斯在听到「地枷」一词时，顿时皱紧眉头。
「就让他留在我这吧。你们来得正好，关於西神庙的问题，当时第一个前往的黑死神应该最为了解，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须要他协助。」
主神官说着，便动手再将桌板掀开，露出桌面下的镜子。
躲在密道时，已经自少年与主神官的对话，了解镜子所具有的强大魔力，杰亚修斯压根不愿让脑海中的一切无所遁形，但他来不及跑开就被轩紧紧捉住，给拖到桌边。
「看着我……」主神官低声喃语，杰亚修斯拼命甩头想要抗拒钻入脑中的声音。「好孩子，想想你去西神庙看到的，只要想一下就好……」
杰亚修斯扭动虚弱的身体，不愿将手伸入镜中，但轩已经将他一支手给拉直。在主神官跟轩的面前，他根本使不出力气反抗；精神跟肉体上，他都是被牢牢控制住的一方，特别是面对主神官的声音还有双眼，在圣维的灵魂离开后，他只能任人摆布。
「乖，想着西神庙，摸一下镜子，这么简单，又不会伤害到你……」
──可是我又不同意被人窥伺记忆！
杰亚修斯自心中痛恨主神官的蛮横，痛苦的看着自己手掌就要被塞入镜面，他只能恐惧的蜷缩握拳，连句抗议的话都说不出口。
轩强硬的抓着杰亚修斯的手腕，准备往镜子里送，距离剩不到半个手掌宽。突然，原本紧握的拳头突然张开，灵敏的指尖飞快在镜面上画出符咒。
「小心──」发现不对劲，主神官连忙惊呼，但已经来不及。
原本明亮的镜面瞬间一片漆黑，并蹦出数道强烈的闪电。
紧抓着人的轩只感觉指尖一阵刺麻，自镜中窜出的雷电全冲向他怀中的杰亚修斯。
激烈的闪光结束之后，主神官揉揉双眼，问：「没事吧？」
轩用乾瘪的声音回答：「他把自己击晕了。」
「真是大意不得！没想到这种情形下，他还能施出魔法。虽然这面神镜连自己未察觉的事都能显现，不过对昏迷的人却无法作用。看来短时间内他也无法告诉我们任何事，先让他休息吧。」
轩的视线落到已恢复寻常镜面的魔镜上，困惑的望了一眼。之后他将杰亚修斯扶到主神官内间的卧室，找个长椅让人躺下。
他想不透，杰亚修斯竟然会选择击晕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那种状况下竟会对着自己发出攻击，而不是击倒对手。特别是，当时抱住黑死神的他，除了一点刺刺麻麻外，并没有受到伤害，可见黑死神在魔法控制上的准确度，所以这绝对不是施法错误造成的反效果。
轩用指尖拂弄杰亚修斯乌黑的浏海，轻声问：「你是否能告诉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呢？」
他凝视紧闭的黑亮睫毛，一会后才回去向主神官告辞。
以杰亚修斯的个性，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愿告诉别人，特别是对方企图逼问答案，会让他非常的不高兴。但也许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轩心想，之前杰亚修斯被派去西神庙的那个时候，为了提升地位，非常积极追求功绩，再辛苦的工作也会拼命完成。当时如果能提供西神官或西神器的下落，一定会得到相当的奖励，不可能故意保守秘密。
而且之前主神官已经用不同方法询问过，黑死神对於西神庙的事，压根没有任何保留，这一次主神官使用真理之镜，应该是想要亲眼看看黑死神眼中的西神庙，看能否找出有用的细节线索。
轩回到囚禁黑死神的地方，举目望去所有一切都泡在水中，如果要将黑死神继续关在这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水排乾。
可是此处无法使用魔法，除了一桶一桶把水搬到其他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积水的源头，把堵塞物清除乾净，让水自然流乾。
他将随身衣物留在进出此处的密道，凭藉印象去找附近的出水口，花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找到一个排水的洞口。
全身又湿又臭，夜幕降临时，他已累得不知该如何清理掉堵塞物，只好想办法先做下标记，准备隔天再回来处理。
本该留在主神官那边的杰亚修斯却忽然站在他背后。
轩不知道人已经来多久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杰亚修斯正站在水面上。他惊讶虽惊讶，但仍维持冷静。
杰亚修斯靠近出水口，弯下腰轻轻抚摸水面，原本水波晃荡的脏水瞬间凝聚，随着他的动作，卷成一大团。
轩立刻抓住机会，把出水孔的淤积物给挖开，之后杰亚修斯便将手中的水团，拉成细条，顺着出水孔插进去。
很快的，原本及膝的积水全部自排水孔流出，消失的乾乾净净。
轩掩饰不住满心的兴奋之情，不顾全身又脏又臭，一把抱起杰亚修斯，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真有你的！你真是太棒了！唉唷！」
轩将杰亚修斯放开，抱着脚哀号，不解的看杰亚修斯从脚上取下一对木棍。
「你是踩在那上面走过来的？」轩惊讶的说：「我倒认为你是真的能在水上走路，竟然能站在那么细的木头上走路，太不可思议了！你平衡感好得恐怖，真是怪物！」
当轩表示要出去找点东西吃时，杰亚修斯以手势表示他已经偷吃过主神官的晚餐；但由於此处仍须要整理才能居住，他只好跟着轩离开。
由於无法回到飞箭家的大宅，杰亚修斯更不想接受主神官照顾，轩便带着杰亚修斯进入老皇宫废弃多年的宫殿，找个乾净地方过夜。
虽然躲在老皇宫不容易被人发现，但天一亮杰亚修斯就不断要求回去地枷，轩在心中有很多话想要好好询问，然而前一夜杰亚修斯睡得很不安稳，整夜提心吊胆，他实在拗不过尽快回去的要求。
再迟钝也看得出，黑死神非常希望能留在地枷内，好像无法使用魔法反而是件好事。回到地枷后，等到黑死神表示想将木屋搬动，迁移到离出入口晚一点的地方时，轩才猜出黑死神的理由。
「你很怕被别人发现吗？我虽然不知道你跟无垠有什么协议，但雅陉家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现在除了无垠，其他不是病的病、忙的忙，根本没空管你。再说，不可能有人会来这边，你大可放心。」
杰亚修斯静静的摇头，靠着简单的手势，轩实在搞不清黑死神想要说什么。soudu.org
「够了！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都几个月了就是不肯开口，拜托你有话用讲的，也别写我看不懂的字，好不好！」
气恼的表情顿时出现在杰亚修斯脸上，轩决定非把事情都问个清楚不可，就算用打的也要问出答案。
不过轩可没胆子真的对黑死神动手，万一什么话都没问到，被激怒的黑死神可能会用神秘恐怖的水墙压死他，一切就都没了。所以轩硬是拉着杰亚修斯离开地枷，找到老皇宫一个静的角落，要好好的进行质问。
「首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杰亚修斯阴沉着脸，转过身表明不想回答。
「我必须知道原因，不然你立刻开口告诉我另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敢把手伸入真理之镜！」
……我没有！
「有话就开口说！浑帐东西！」
无可奈何下，杰亚修斯以手势表示，要轩跟着他去某个地方，两人避开皇宫内走动的人，到达一个半废弃的宫殿后方。
杰亚修斯指着宫殿外侧角落的石雕神像，那是一个腹部突出的女神，掌管婚姻及保护已婚妇女。
轩不安的环视四周。他认得这地方，这里就是那一晚他跟杰妮西丝结为夫妻的地方，也是他问出潋族真正皇室后裔去处的地方，而且，也是他将杰妮西丝推倒在石阶的地方。
这有点讽刺的是，虽然他们是在女神面前缔下婚约，并在女神面前进行夫妻间男女相合的活动。不过，也是当着女神的面，作丈夫的人将自己的妻子给打到昏死。
轩恼火的问：「有话就直接说，你带我来做什么？想要我像那时一样，好好揍你一顿吗？」
……我以声音为筹码，进行『奇迹』这个赌局，赌我是否能赢过命运，赢了我就能以全新身份渡过后半人生，好躲开我原本的命运。
……赌法就是用筹码──我的声音暂时性换到一个健康的女性身体，如果能顺利在一个月内怀有孩子，便算是我赢了。不只可以永久的成为女性，也能拿回押出的筹码。
……我认为以你对我的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得到孩子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的确是很简单，我很快便从自己的声音知道的确已经成功。
……不过孩子几乎是一出现便又失去。照『奇迹』的规则，我应该也很快成为水沫或是一阵烟尘，随风而逝。可能因为我真的曾有过你的孩子，勉强算是已达到『奇迹』的要求，或可能因为我体内怪物的恐怖力量，不管是怎样，总之我还活着，并又变回原本的身体，只是我付出的代价声音却失去了。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从魔法密语听到答案后，轩不禁感到一阵颤栗，冒出冷汗。首先，他不相信黑死神会如此轻易就说出真正的原因，再者，他不敢、也不想相信，这答案未免太沉重了。
他怒吼：「这么说来，你当初会答应嫁给我，原来不是被我打动罗，而是一开始便把我当成工具！你压根没爱过我，从没对我有过任何感情！」
……哦？这还会伤到你呀？
「够了！总之，你就是将我当成一个方便的工具就对了。」轩愤怒的握紧拳头，他原本以为杰亚修斯对他至少还有点友情的存在，因为他是那么的努力、辛勤，好几次不要命的去帮杰亚修斯。他直到刚才，都觉得自己是欺骗、玩弄了单纯的黑死神。
没想到，他自己也被利用了。
他狠狠瞪视着杰亚修斯，一股细微的挫折感，让他更加不想相信这个答案，而且黑死神从头到尾都没正视他的眼睛，搞不好是故意撒谎、唬弄他。
但心中也有许多小声音，像蚂蚁般爬上心头，弄得他很不舒服。苍仲说的话、无垠说的话，还有那时的杰妮西丝，一颦一笑间的款款深情……以及，腹部受重创失去孩子时，流露出的绝望之情！
「你说的『奇迹』是种魔法吧，既然是魔法，力量再怎样强大，进了地枷后，也是会失去效力。进去地枷应该能恢复声音吧？你根本存心──」
……被夺走的声音，不会再回来的，不单纯只是暂时消失声音，真正原因在於发声器官被摧毁，永远无法复原。毕竟如愿的话将得到女性声音，能否恢复原本的声音已经不重要。愿赌就该服输。
轩突然厌恶起杰亚修斯的诚实，那么无所保留的诚实，本身就像根尖刺。他宁可相信这些都是谎话。
他这下才真正了解到，自己在那一夜的行为，不只让杰亚修斯失去展开新人生的机会，也丧失对人的信任。最起码在外表上，不仅是永远失去声音，还有另一样也失去了。
「我姑且相信你。那关於真理之镜的事又是如何？」
杰亚修斯忿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已经告诉你我不说话的原因了！
「你这种人凭什么讨价还价？难道是怕人知道，是你杀了西神官、夺走西神器？」轩将方才出现的失落感，转为怒气，近乎斥责的咆哮。
……我没有！
杰亚修斯双颊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微微颤抖。
……我要回地枷去。
「不准，除非你告诉我答案！」轩不怀好意的逼问：「你为什么要杀害西神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杰亚修斯掩饰不住慌乱的眼神，畏惧的退后几步，咬紧发白的嘴唇。这一切轩可看得一清_4460.htm二楚。
「看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罗。你是十年来第一个去过西神庙的人，这些问题问你最清楚。」
……我没有伤害任何人，去的时候西神庙已经废弃、没人居住了，虽然拿了不少东西回来，但真的没见过西神器，更没见过西神官！
……我真的没有……
杰亚修斯痛苦的闭紧双眼，毫无意义的用力绞着双手。
轩努力回想自己从主神官那边听到的所有讯息，还有一些资料的纪录。
「不过你有在那边杀过人吧？沾满血腥的回来！没错，就是你！」
像被刺了一刀，杰亚修斯连肩膀都颤动不已，掩着脸回答。
……我是有杀了一个人，可是他不可能是西神官啊！你应该记得，异界人刚到雅贝尔城时的事，我被派去雾之林区，去杀一个叛逃的神枪族老人……
「对，我记得。」轩想着，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那是多久以前呢？才去年春天而已，不过却有种过了五六年以上的错觉。
……主神官说那是一个抢走西神器的匪徒，要我去处理、我、就去了，然后杀了他、因为这是命令……
杰亚修斯削瘦的脸孔扭曲着，像是喘不过气的模样。随着激动的情绪，密语魔法状况变得相当不平稳。
……不可能是命令我去、杀杀、西神官…对吧……我在那一带也只动过一次手而已、真的、我没有杀西神官……那人不可能是西神官吧……他是神枪族的人、他也这样告诉我……不会是西神官的……
杰亚修斯张开眼，像是在期望般的看着轩，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轩只能冷冷的看回去。全身发软的黑死神虚弱的瘫跪下来。
……那人不可能是西神官吧……我没有杀西神官……如果、只是如果、我不小心杀的、那是西神官、我真的不是故意、我真的不……那是命令…我没有杀西神官……
密语魔法到最后完全听不出是在说什么。向来冷静的黑死神崩溃了，轩突然了解黑死神不敢将手放入真理之镜的原因，因为害怕！怕所杀的人被证实就是西神官！
轩自责又歉疚，他感觉到自己做了极为残忍的事，不禁想紧紧抱住慌乱的杰亚修斯，想要好好安慰。但他的手才碰到黑色的肩膀，瘫在地上的杰亚修斯却用力推开他，起身逃跑。
虽只一瞬间，轩已在乌黑的双眸中，瞥见一粒泪珠。绝对不能让失去理智的黑死神疯狂的在皇宫中乱跑！
连忙高声吼：「站住──回来！跪下！这是命令。」
如他所想的，杰亚修斯一听到命令，果然不情不愿的拖着脚回来，让他大大松一口气。
轩与跪着的黑死神保持一段距离，现在不只黑死神须要冷静，他也须要。虽然他很怀疑黑死神的诚信，但黑死神现在惶恐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只是以前并没有这种状况，在他离开皇宫这段日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黑死神害怕得宁死也不敢离开地枷。
当初派黑死神去雾之林区的主神官，应该不可能明知那人是西神官，还故意派黑死神前去讨伐。虽然曾有示意与前任北神官发生冲突，不过毕竟那是在疯老头无敌魔法士的情形，希望黑死神能被解决的前提之下。
主神官现在是真的想要找到西神官。
然而，黑死神恐怕不了解这些；而一心认定主神官是故意要他去杀害西神官，现在又装模作样要找人，准备以出其不意的方法揭露黑死神已经杀害西神官的事实。
黑死神想必在极度恐惧下，认为遭到陷害，是主神官故意让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轩很清楚，主神官是真的想要找回西神官，而且并不会将神枪老人当做西神官。他也发觉到，在黑死神眼中，自己当然是主神官的帮凶。
现在不该再将黑死神坦诚表现出恐惧感的行为，当成难以捉摸的把戏，过去已经被陷害折磨那么多次，这可怜的家伙真的是吓坏了。
轩走近杰亚修斯，伸手轻轻抚摸失去光泽的黑发，这次杰亚修斯没有闪躲或是抗拒，他安心的把人扶了起来。
「现在我问简单一点的问题，既然你那么怕被陷害，你为什么甘愿要住在地枷？还乖乖奉命去杀人？」
心思已经稳定的杰亚修斯，以密语回答。
……因为体内的怪物，我不希望再刺激它，所以要尽量避免与人发生冲突。我只想好好当个人。而要过安稳的生活，奉命杀人是唯一的方法，只要我有能力执行任务，就能一直安全的住在地枷。况且躲在任何魔法都会失效的地枷内，就不怕被寻找魔法发现到。
轩暗想，真是天真，帝国内可没那么多人能杀。
「那你为什么不逃跑算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过去逃再远也是会被找到，乾脆躲在这还比较安全。不是吗？
轩的视线落到杰亚修斯的左手臂上，他想黑死神似乎还不知道，那个取不下的金环，除了是皇位继承人的证明外，也有追踪的功能。
不管是谁，可都不希望任何一个皇位继承人失踪。特别是帝位继承有争议时，没人喜欢突然背后挨一刀。所以自然是套上去后，就无法取下。最重要的，那个金环的力量可不会因为地枷而失效，知道金环存在的的人还是找得到。
……而且还有盈月诅咒缠着我，躲在魔法失去力量的地枷中，比留在外面真的是好多了。
想到盈月诅咒，杰亚修斯不禁打个寒颤。
黑死神想必是自心底感到无比的恐惧，并深切了解无法反抗，所以应该不会撒谎才对。特别是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算说谎也是徒劳。
「看在你老实份上，现在就回你最想待的地枷。」
走到密道入口边时，轩按耐不住潜藏心中长久的疑惑，问：「经过这些事之后，你应该非常的恨我，那又为什么连番救我好几次？」
……当然要救你，如果你不在，有什么事我都必须亲自面对主神官。我才不要咧！
「原来是这样啊。」轩的嘴上虽然冷淡，可是心底却很不好受。
他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身体中好像长久以来存在一个大空洞，而那句回答让空洞变得更大了，并流出血来。
轩顿时希望自己未曾问过那个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