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念到名字的那些考生喜形于色,纷纷站到一边,白云生心中焦急,四面看去,只见或面熟或陌生的面容,却始终不见赵智等人,心中大急。那太监念道白云生的名字,白云生一怔之下,缓缓走出人群,并入进殿的考生行列。
那太监一路念去,却有十数人念到名字却始终没有现身,初时,那太监还奇怪抬头看看众人,后来不过略停一停,便继续念下去,张松项飞两人的名字已过,却不见二人出现,白云生大感奇怪,皇上复试一事,京城之中已是尽人皆知,他三人怎么会在此关键时刻离开京城呢?
那黄色锦布上名字越来越少,念道最后一人,居然就是赵智。白云生放眼看去,赵智便不在台下,心中暗生凉意,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心念未几,只见边上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挤出一人,走了上来。那人身穿破旧布衣头戴斗笠,斗笠前倾,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见他穿着不似考生模样,那太监皱眉道:“你是何人,怎敢来此?”
那人将斗笠一掀,赫然就是赵智,赵智拱手道:“公公,学生赵智。”
白云生心中一喜,赵智有大才大志之人,果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为何不见了张松项飞二人呢?
那公公哼了一声道:“怎么此等模样?待会要去面圣,你这身衣服怎可见皇上?”
赵智微微一笑道:“公公,此中别有隐情,赵智若不是此等模样,只怕也活不到今天。”说罢将身上那件旧衣脱去,下面原来还穿着一件儒服。
那公公哼了一声道:“文人多事,走吧。”转身向宫中走去。
白云生故意落后两步,走在赵智身边轻声问道:“赵兄,怎么不见张松项飞二位?”
赵智低声道:“他二人此刻只怕早已到了阎罗殿,自然不会出现了。”
白云生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智道:“小声些,你不知道。前日还业寺一场大火,将借住那里的考生烧得干干净净。主持死了,其余和尚不知所终。不但是在还业寺中,在城中各处住下的考生,也无故突然间失踪了不少。我怀疑,这是那尚书和将军布下的局。”
白云生轻声道:“为何赵兄你和我却没事?”
赵智冷笑道:“我又何尝没事?那日我恰好不在寺中,我到城中喝酒,喝醉之后就住在了城里,第二日回去后才发现还业寺已经成了一片白地,我心知不好,回城一打听,才发现城中也失踪了不少考生。我就乔装住在了城外一户农家中,今日才敢进城。白兄,你是名列探花之位的人,你难道不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白云生摇头道:“不曾遇到,这几日我一直在白府之中,清静如常。”
赵智凝思道:“白兄深居简出,或者他们没有找到你的住处,不过不可能,他们为什么会放过你呢?”
两人说着,那太监已经将众人引到一偏殿之中。向众人道:“皇上将在这紫薇殿开考,诸位稍等,皇上马上就到。”
众人都是第一次进宫,见皇宫之中紫气森然,威武雄壮,自由一股说不出的帝王之气,都是平息静气不敢多说一句话。那大殿之中早已经放好了书桌笔砚,众人寻座坐下。
不一时,只听见殿后传来一个拉长的尖细的的嗓音:“皇上驾到!”殿中所有考生忙跪下迎接。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大家都起来吧,起来吧!”
那尖细的声音又拖长了叫道:“平身!”
白云生偷眼望去,只见皇上已年近中年,眼角横飞,不怒自威,棱角分明说不出的威严和帝王之相。只是眼中似有病容,虽然声音浑厚,却难掩眼中的疲乏之相。
只听皇上说道:“朕也不多说了,今日就出一考题,诸位爱卿为我作答,是为一试,朕亲自阅卷,若有出色者,朕当面问答,是为二试。而后同朝中大臣甄选,是为三试。而后从中选出状元榜眼探花之人。请各位爱卿用心作答,不负朝廷的关爱和朕的期待。”
众考生道:“谢皇上,请皇上出题!”
皇上微微一笑道:“我也不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题名,你们就写‘何以立国,何以兴国’。两个时辰的时间,朕就在这里陪着各位。诸位,请吧。”
众人原早已知道皇上因科考舞弊大怒,要亲自出题考校,却料不到皇上不但亲自出题,还亲自监考,就在这大殿之上。众人不禁有些犹豫,不知如果这答卷不合皇上心意,又将如何。只是如今已然避无可避。只得纷纷坐下,捏笔沉思。
皇上高高在上,轻呷一口茶,兴致悠然看着众人埋头苦思。
白云生坐下,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心中感慨颇多,如今皇上wWw.体恤下情,勤政爱民。心中所想,便是连出题也是想着立国强国。大宋诸多豪杰,若长此以往,何愁宋国不强盛?只是何以立国如何书写?
白云生神游方外,霎那间几千年的历史便在脑海中闪过,自三皇五代起,国之雏形就已成,后自尧舜禹以至启,经几代圣人,终于成夏。后又有商,之后到周时,皆有礼成。后周经春秋战国近八百年的历史,诸子百家,皆能言立国之道。但无论何家何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何家为大呢?此时宋国四地豪强,北有刚崛起的金国,没落的辽国,南有大理西有吐蕃西夏,何尝不如战国之时?昔秦国以积弱之势,又有六国为敌,然经商鞅变法,二十载而终成天下最强的战国。此刻不正是应变法图强之时吗?
白云生思定,又在心中将思路过了一遍,笔下不停,洋洋洒洒以王道为心而治国,武力强国以霸气而震四方。
心绪宁定,不知过了多久,白云生桌上墨砚中墨水只剩浅浅一层,终于写上最后一个字。白云生长吸一口气,将整篇文章拿起,又看了一遍。忽然听到身后一人赞道:“好!不但一手好字,文章更是写得精辟绝伦,见字如面,见文交心。好!”
白云生回身抬头一看,叫得一声:“皇上!”急忙起身欲跪下。皇上一抬手制止道:“不用,爱卿是何方人士?以何人为师?竟有如此文风道骨!”
白云生低头道:“回皇上,学生白云生,乃是襄阳人,幼时曾请过一私塾,但只不过半载,因其家中有事,离去后便不再来,后来一直是家母指导,教学生为人之道读书之道,后学生多读前人之说,参悟佛家道家等多家学说。写文有杂乱之感,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道:“求治国强国之道,只要不是奸邪险恶之术,不改祖宗成法,尽皆可用也。你写书如此之沉,用心如此良苦,朕只有嘉奖之意,岂能怪罪于你。”
白云生偷眼望去,只见大殿之中众人早已站立,文章都为几个太监抱在怀里。想来定然是自己写的入神,竟不知众人早已交卷,皇上见自己一直奋笔疾书,不忍打扰,亲身下来在旁看他写著,心中又是感动。
白云生正想着,皇上几步走上,坐上龙椅朗声道:“诸位学子,各位文章放于此处,朕连夜阅览,于明日一早,定发榜公布。不负诸位十数年寒窗之苦。”
众人齐声道:“皇上要保重龙体!”
皇上抬手道:“此刻,诸位先回去等候消息吧。小李子,你替朕送他们出去吧。”
那叫小李子的太监,实已近五十多岁,闻听此言,忙躬身道:“小李子领旨。”躬身等皇上离开,这才回头将众书生聚拢,在前面引路,走将出去。
白云生在人群中觅见赵智,上前道:“赵兄,此次如何?”
赵智笑道:“尚可,只是我实在是佩服白兄了,不但文采飞扬,更是胆气过人。”
白云生摇头笑道:“非也,只是实在不知皇上就在我身畔,若是早知,只怕是胆战心惊,心不能思手不能wWw.写。纵有大才,只怕战战兢兢,也将飘于九霄之外。”
因在皇宫之中,众人也不敢大气说话,也不四处张望。只是随着李公公走出皇宫。白云生正要出宫之际,那李公公忽然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白公子,皇上非常器重公子,对公子含了大期望,还望公子努力,不要令皇上失望。白公子,万望尽心,不要负了皇上的心意。”
白云生拱手道:“皇上知遇之恩,白云生感激不尽,不知何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谢李公公一番肺腑之言。”
李公公一笑,朗声道:“白公子慢走!”
白云生谢道:“公公请回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