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病也好了,和白云生只在凉亭之中或弹琴或论书。只觉时间飞快,转瞬即过。
第三日乃是张榜发布的日子,白云生一早起来,带着雨石就来考院前看结果。只见考院门前围了大群考生,却不见榜上有榜文。
人群中赵智见到白云生来,就迎了出来,白云生奇怪道:“怎么还不发榜?”
赵智奇怪道:“白兄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今日是不会发榜了。”
白云生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发榜了?我这两日一直不曾出门,赵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智左右一看,拉着白云生走出几步,轻声道:“你不知道,昨日清晨,各大酒楼商铺门前就贴满了数位考生的卷子,而且在皇宫门前也飘洒了不少,丞相府有人飞刀留书,诉说诸等不平之事。又京城中二品以上的官员都收到了一封秘信,只说这次科考多有舞弊之事,更指明道状元名不副实,乃主考官员早已内定。更有奇怪的是,听说状元榜眼探花等十数名考生之卷已经封存,本来昨日就要送到宫中请皇上过目的,却不料被一把无名之火烧得干干紧紧,说也奇怪,这火也不烧其它,只将那密封的卷子和折子烧了,书房中的书画各样却分毫无恙。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谣传,只是不知真伪。”
白云生奇道:“还有什么谣传?”
赵智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传闻三天前皇上梦寐,有一玄女在其梦中出现,诉说考试多有不公,主考之人假公济私,有违天道。令皇上若要大宋强盛,非皇上亲自审考,否则天将降大祸。”
白云生笑道:“皇宫之事岂能传出,更何况皇上龙梦,除他之外又有何人知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赵兄饱读诗书又经世事,应知这些不过是谣言而已,岂能相信?”
赵智面上一红又道:“这是我听……嗯,听仆役传出来的,实也不知真伪,多半便是意会谣传了。只不过朝中尚有仗义敢言的大臣将卷子密信一事上奏了皇上,皇上震惊,要亲自考验众考生。”
白云生喜道:“皇上亲自出题考校?”
赵智笑道:“正是,所以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这次是无论谁也不能作伪的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自不会儿戏之。”
白云生道:“皇上如此勤政爱国,大宋当富强了。”
赵智哈哈一笑,又道:“白兄,你可知道,那贴满京城的卷子,都有何人的?”
白云生道:“赵兄如此开心,难道贴的是你的大作?”
赵智道:“贴的是原本定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卷子,还有其他七个人的文章,赵某不才,刚好身居其中。张兄的也在七人之列。”
“如此说来,真是恭喜两位了。”
赵智叹道:“那状元榜眼之位,果然是裙带关系之徒,我已看过他们的文章,不过二三流罢了,能上高位,只是凭借关系而已。不过那探花和其余七人的文章,却是大有可为。”说罢又一笑道:“只是白兄的文章却不在那七人之中。”
白云生神色不变,淡然道:“想来是这位高人认为在下的文笔还不足于入眼。是以未曾贴出。”
赵智道:“说不定这些就是赵姑娘所说的妙策,将文章贴出,弄得满城皆知,如此迫使皇上亲历,如此大事,赵姑娘怎么会忘了白兄你的文章呢。你的文章之所以不在七人之列soudu.org,是因为你就是那得探花之人。看来这主考之人也未必是昏庸敷衍了事,毕竟识得白兄大才。”
白云生微微一笑道:“或许只是滥竽充数罢了。想若是那状元榜眼果然是酒囊饭袋之徒,怎么可能将一篇上层之作屈居于下而呈递给皇上呢?”
“哈哈,白兄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或者是不行,但岂不闻孟尝君府下有食客三千,如今各个府中何尝不是养有藏龙卧虎之辈,那二人作不出,岂知他人作不出?只需偷梁换柱即可。好了,如今只需等待七日之后皇上亲自监考,你我才华终有用武之地也。”
“不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他自然不会姑息养奸。你我寒窗十年,只在七日之后了。”
赵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白兄可有闲情去饮酒庆祝一番?我与张兄项兄已经在飞凤楼预订了一桌酒宴,只专候白兄了。”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赵兄请!”
赵智招呼了张松项飞二人,五人说说笑笑向酒楼走去。雨石跟在众人身后,眼睛四处瞄着,希望能在人群之中见到赵飞雪。可一直上到酒楼,也不见赵飞雪的踪影。
四人把酒谈笑,又将赵飞雪赞了一遍,都道赵飞雪看似文弱女子,却想不到有此偷天换日之能。白云生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赵飞雪所为?京城中各品官员府邸不同,那丞相府之中又是守卫森严,她真的能来去自如?又众考生试卷严密封锁,她又何从盗来复又抄写如此众多?若果然是如此,以她的能力,之前又怎么可能会受那样重的伤。白云生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只有等日后见到赵飞雪再向她一一问明。
皇上重考众生,众人心中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白云生酒量虽好,但也显醉态。看看时辰不早,又恐如当日一样累得白小姐和小红担忧,当下与三人相别。雨石牵扶着他,一路向怀旧巷走去。
便在两人走后不久,飞凤楼一楼大堂之中走出一人,遥遥看着白云生和雨石,远远尾随于后,那人一路跟随,见白云生和雨石走入怀旧巷。忙跟到巷口,左右一看,脸现惊疑之色,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此后几日,白云生足不出门,用心读书,专心等候皇上监考之日。白小姐也不再来打扰他,只在每日清晨于阁楼之上弹奏一曲。白府之中清幽僻静,白云生只沉浸在其中,醉心于读书,时间过的飞快。
这日深夜,月暗星稀,乌云满天,还业寺门前一棵大树下,四个黑衣人聚在一起,小声的商谈着什么。未几,一个似带头之人一挥手轻声道:“去吧,记住,千万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另外三人道:“是!”
四个身影站起,蹑手蹑脚走到墙下,手中提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罐子,如鬼魅一般飘飞而起,倏忽间就消失在了还业寺中。
不到一刻,猛然间只见还业寺中一丝火光亮起,转眼就成了滔天大火。还业寺中原本只住了很少的几个僧人,只是前几日城中一个客栈失火,这才又住进了十几个考生和一些行走的客商。过了几日,那些客商早已远去,考生也多半另寻得住处,只剩下七人。那七人见这寺中走了多人以后反显得清静,这才继续住下,等待几日之后的皇上钦点的大考。
大火突然之间燃起,僧人考生立刻惊醒。众僧人纷纷开门寻找盆桶等盛水之物,抬水灭火,院中的考生也急忙开门想要逃出生天,却不料门上居然挂了一把铁锁,门内众人急得大叫。众僧人也是奇怪,寺院之中门锁本来就少,又有谁会在别人睡觉的房门上再挂上一把锁呢?急切之间找不到钥匙,门内众考生已被大火烤的嗷嗷直叫,一名僧人抬起一把铁锤就去破锁,未到门前,一股热浪火焰扑面而来,那僧人放下锤子捂着眼睛哇哇大叫。
其余僧众忙忙的加快抬水速度,但在这熊熊大火面前,那点水不过是杯水车薪。众僧人大急,眼看着住在寺院中的七名考生,竟无一逃出。耳中开始还听到哭嚎哀鸣之声,到得后来,只听见火焰噼啪之声。
众僧人颓然坐到,面对熊熊烈焰,只叫得一声阿弥陀佛,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天明,面对一片废墟,众僧人收拾仅剩下的一点破烂,点一下人数,却见僧人皆在,一个不曾少。遍寻众书生残骸,却只找到六具,众僧人想到若是向官府报告,而寺中僧人无事,考生却全部遇难,少不得要拿僧人定罪。
那方丈宣一声佛号,黯然遣散众僧,众僧苦苦哀求欲带方丈一起离开,方丈道:“若是我们全部都走了,就真的落了我等众人纵火焚烧考生之责,到时你我百口莫辨,更何况是在我寺中死了那么多人,总是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众僧想想也是,只是要离开这已经生活了多年的寺院,离开对他们照顾有加的方丈,那是舍不得。更知道方丈留下,官府找不到事因,唯有使方丈一死以告慰众考生,众僧痛哭跪拜一番,不离不舍,方丈又劝说了一番,众人实在无法,虽觉这火起得奇怪,更有那门上突然多的一把铁锁的疑虑,只觉这是人为之火,但片刻之间难寻起因,留下唯有多增几个冤魂,这才仓皇离去。
方丈一人面对这废墟,实在无法可想,心痛心焦之下,彷徨无助,竟一头撞死在石阶之上。
不多时,天已大亮,有附近村民路过,见此废墟,进来一看,见方丈已死,血流了一地。众僧已经离去,只留下一座烧焦寺院的残骸,忙急急的去报官,官府前来查看一番,道不出其中的缘由,又兼死了不少考生,只得又往上报。其后历经数月,此事一直没有下文,最后不了了之。那方丈并众考生自是冤死,连出逃的众僧人也是四散而出,终生不敢提还业寺一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