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抄而论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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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大学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再也不用做那摧残我们身心十多年的作业了,而取而代之的是就是要写论文。

    所谓论文,就是把本来一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事,强制性的近乎凌迟般的解剖成若干个小点来讨论,然后再把讨论的结果添油加醋的凑成学校要求的十万字的文章,交给任课老师检阅,然后在老师阅后的一个星期内发回。

    我们广告系一共有两个班,全部学生加起来足有一百六十人,每人的论文字数就算十万,那一百六十人的论文加起来总的字数就是一百六十万,是红楼梦字数的三倍。

    我们一直不相信如此洋洋洒洒数百万字的大部头,那些已经被我们搞的神经衰弱的老师能在一个星期内看完,于是我们做了一个实验,我们用一个假名写了篇论文,那篇论文除了开头三万字和结尾一万字的语言比较合逻辑外,中间的全部用乱码填充。可结果是,等论文发下来,只见论文开头用红笔分外醒目的写着;“阅,文笔细腻,论证严谨,结构清晰。A。”

    可见,凡是写了阅字的论文,老师们都没阅过。

    虽然我们一直弄不懂既然老师们不看,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写这样的长篇大论,但学校的官僚主义势力剥削了我们的发言权,论文不写不行,因为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扣学分的。

    我们的学分就像农民工的工资,一点到头也就那么几个子,除了吃喝玩乐被学校发现扣掉外,剩下的我们还想留着逃课用,所以平常我们把学分看的比钱更重要,也是能省就省,写论文虽然很痛苦,但为了学分,我们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咬牙完成。我们也不敢写向上面例子中那样的乱码文,因为不是所有老师都是那么好糊弄的,万一碰到个敬业的,我们一年的学分就全完了。

    写论文的痛苦之处不是如何写成文,而是如何论,也就是说,写论文的困难在于,如何将数个字的论点生拉硬拽的扩编成数十万字。在这点上,我们这些大学生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东拼西凑,无所不用其极,举个例子:老师出了一个论点:国际贸易。

      我们交上的论文:所谓国际贸易又称国际上的贸易,是指贸易是国际上的,只有国际上的贸易才能称之为国际贸易,而其他非国际贸易的贸易就不能称之为国际贸易,国际贸易包括国际间的贸易和国家间的贸易,国际贸易不等同于国际间的贸易,国际间的贸易只是包含在国际贸易中,而国家间贸易和国际间贸易一样都属于国际贸易,如果有人把国家间贸易和国际间贸易等同于国际贸易,那他就是还不知道如何区分国际间的贸易和国家间的贸易与国际贸易,那他就是国际贸易大傻逼……。

    说实在的,论文写到这个份上,作者已经被逼的开始癫痫爆发,大说胡话了。

    所以说,写这种让人痛苦的以至于无病呻吟的论文是很可怕的,有时甚至会费脑费的差点把脑子都想废了,但论文一定要写,即使你被逼得脑浆迸裂,七窍流血,也要继续下去,因为这是王八屁股——龟腚(规定)。

    没有办法,既然脑袋堵住那就只好抄书,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这个世上有很多不知名的书就跟下水道的耗子一样,到处都是,而又不为人所知。

    所以即使我们从那些万年留守的书里挪用个一、两万字到我们的论文里,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

    不过,学校图书馆的书我们是不会挪用的,倒不是我们兔子不吃窝边草,而是因为那些窝边草早就被大我们几届的老兔子们啃光了,甚至以前还出现过好几十篇无论行文还是文笔都极为相似的长篇巨著,同时出现在导师书桌上的事件。

    以至于最后把那个导师气的将所有的论文都付之一炬,指着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学生破口大骂:“我说你们这些大仙认真一点好不好,即使要盗版也请敬业一些,老是吃别人嚼过的口香糖你们不恶心吗?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谁在搞这种断肢再植的事,我就让他把论文抄一千遍,然后生吞下去。”

    导师的飚都发成这样了,那问题就很严重了,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拿图书馆里的书说事了。

    既然图书馆的桃李已经不让摘了,那万般无奈下,我们只有集体红杏出墙,去校外那些书店中去寻找可以解除我们痛苦的希望之光。

    在离我们学校很远的市里,有三座大型的书店,两家私营的和一家公私合营的。

    那两家私营的书店我们从来不去,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护书就向护犊子,人一进去,要么掏钱,要么滚蛋,你想站那白看就等于是在非礼老板。任何人如果在那里蹭书看如果超过两分钟,就会有人向他喊:再不走?腿打断!

    而我们都是一些很懂得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当代大好青年,所以谁也不想为写这么一篇败家论文而忍痛割肉,结果是我们校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去那家公私合营的书店去抄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请我寝室的其他五个人一起去那个书店抄书,让我没想到的是,响应我的只有坤子一人,其他人都不去。

    李子拒接我的理由是:他太有才华了,以至于词汇多的大脑都装不下,连梦话都能说的出口成章,所以用不着抄书。

    胖子要从网上下书抄,库子打算拜托别人帮他抄,杨子的打算是抄黄书,他手边的非法材料就已经处处有余了,用不着去书店。

    最后,我只好和坤子两个人去那家书店抄书。

    我们是早上九点钟到那间书店的,这个时间正好是八十年代的人在上课,而九十年代的人被七十的人搂在怀里睡觉的时候,所以从门外望去,整个书店没有多少人。

    这家书店叫闻达,是家老店,据说岁数比新中国大,所以外表看上去难免有些沧桑,不过还好,里面挺是宽敞,各类书籍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上,看上去有点书香的味道,所以,称这家店是老当益壮一点也不过分。

    一进店,我们俩就开始像鬼子进村一样四处搜刮可以抄的东西,公私合营的书店就这点好,只要你不拿书擦鼻涕,即使把书搬空了也没人管你,于是不多一会,我们俩就淘到了一堆跟我们专业有关的或无关的书放到桌子上,甩开膀子准备开抄。

    我们也不是什么书都抄的,我们抄书有一个标准,那就是我们要抄的这本书一定要厚重。

    这个厚重不是指这本书的文笔厚重,而是指这本书的本身要厚重,即又厚又重的书,我们之所以挑这种又厚又重的书抄,其原因有两个:第一:一般来说,这种“厚重”之书很少有人看,即使有人看也不会超过三页,这倒不是因为这种书的内容让人看不下去,而是因为这种书过于肥大的体积让人即使想看都拿不动,坤子就曾经很恶劣的说过:“如果这种书像七十年代的毛主席语录一样,流行的人手一册,那么恐怕现在所有的中国人都要得急性肩周炎了。”

    第二:就是这种书里的字比纳米大不了多少,一张方圆不足二十厘米的书页上竟然挤了近万个字,那些蝇头小楷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好像生怕有人看见一样,让人一翻开书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种书的存在价值只有一个,那就是买回去摆在书架上当装饰品用,其实际效果跟地板砖一样,区别只在于一个在墙里,一个在墙外。

    所以说,我们抄这种书可以放一万个心,即使被别人怀疑是抄的,想找到证据也跟大海捞针差不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