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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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拉起青鸟的手在雪地里尽情狂奔。这是一个山谷地,在它的中央,一个巨大的花园呈现在她们眼前——也许在所有翼族的聚居地,都会有这么一个大花园,它寄托着翼族人对天后花园的无尽的思念,对根的依恋。

    同样的花园里也有一个水池,所不同的是池水早就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块,倒映着雪儿和青鸟的身影,就像镜子一样无比清晰。冰的花冰的树冰的草,围绕在水池周围,其上也都点缀着雪花,景致怡人,令她和青鸟同时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镜子的碎片在雪儿怀中幽幽地闪着光芒。那光芒甚至被冰雪之光反射,在树木花草之间不停流转,散发出一团又一团七彩的光晕——绝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景象的美丽。

    但是圣殿呢?传说中银翼的圣殿又在哪里呢?青鸟在四下里张望,说:“为什么我总感觉有谁在冥冥中注视着我?但我却总也找不到他的藏身之所——或者是他们。雪儿,我的朋友,快用你银翼的灵性之光感应一下,请求你族人的灵魂们给我们指点一条明路吧,如果到达了冰雪的世界,却竟然不能参拜一下银翼族人用以供奉神灵的殿堂的话,我是会感到终生遗憾的呢。”

    雪儿也在四下里张望,但始终没有蛛丝马迹可以指点她神圣的殿堂位于何方。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风回旋着掠过她,雪花在拥抱她,她长长的银发飘飞,衣袂也在飘飞。

    然后雪儿就听到了声音,但祖先的灵魂们似乎无处不在,风中的絮语声不断,仿佛有许多人正在急促地交谈,但她却听不清楚他们交谈的内容。

    为什么祖先们就不肯给她一个明示呢?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不能得到他们的谅解,或者是因为她的父亲——风?

    镜子的碎片在她怀中不安地跳动,那幽幽的光芒光透过她雪白的衣襟投射到远处,远处,是巍峨的高山。镜子的灵光和冰雪之光相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把雪儿围困在网中央。

    忽然间雪儿感到了一阵灼热,伸出手去,指尖触摸到的也不再是冰凉,而是一片炽热的能量!随着这火一般烧灼着她的热量,猛然间一股鲜血扑面溅上了她的脸庞,刹时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袍。

    只不过转瞬间,就在她眼前就展开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她也绝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面,但神灵知道,她此生已不想再见第二次,每一次回想起来就能令她深陷到噩梦中去,有再也无法醒来的深深的恐惧感!

    与此同时雪儿也再次听到了那些凄厉悲惨的呼号声,看到鲜红的血转眼间就染遍了雪白的大地,这晶莹剔透的世界也在转眼间就变成了血腥的世界,她可怜的无辜的银翼族人们,正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地挣扎,四处躲避着神灵降下的惩罚。

    可是,天际不断有燃烧着怒火的闪电劈来,被那闪电击中的山峰在soudu.org瞬间就坍塌,融化,冰与雪全部化为蒸腾的水汽,将一切笼罩住,不时有试图飞向天空逃离这苦难之地的银翼族人,在炽热的气体中被烫伤,继而掉落下来,被火焰化为灰烬。而更多的族人只能无助地被闪电撕成碎片,银色的翎毛四下里飘零,沾满了血污,这景象惨不忍睹。

    雪儿就站在他们中间,但对这已经发生过了的事,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受着巨大的苦难。有一道烈焰随着闪电而来,擦着她的身体而过,砸在旁边的地上,熊熊的烈焰在瞬间就将她包围,她能真切地感觉到火焰烧灼她的肌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彻骨的疼痛。她还清楚地听到了族人们对她父亲风的厉声诅咒,诅咒他的所作所为,诅咒他因为一时的过错而导致了全族人毁灭的大悲剧。

    雪儿感到了剧烈的痛楚,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但她却没有颜面抽身躲避开去。

    她也能感受到风中传来的颤抖的忏悔声,那是父亲不安的灵魂从黑暗地狱里发出来的,他的灵魂也在颤抖。雪儿也在颤抖,同时心灵被无尽的哀伤与痛悔牢牢占据。

    镜子残存的灵光又向她展示了多年以前发生的那幕悲剧,但此时此刻带给她心灵的震撼要比以前更甚百倍,千倍,万倍,镜子是想让她明白,就算她如今如何努力,也根本偿还不了父亲对族人们欠下的这笔血债。

    痛苦咬噬着雪儿的心,让她泪如雨下血如泉涌,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渐渐地,银翼族人们的悲惨呼号声稀疏了,从天而降的怒火也零星了。开始有风席卷过这片历经浩劫的大地,但却没有雪花随着风扬起。

    所有的冰与雪都已被鲜血给融化了,雪儿不由自主就在这刺目的腥红中双膝跪倒,就跪在她的族人们血肉模糊的躯体之上,泪水滔滔地流,和血水交融,在大地上蜿蜒流淌。

    血债就应该用血来偿还的啊!雪儿仰天向神灵祈祷着——父亲已经死了,但如果他的死亡还无法偿还这笔债的话,那就请求神灵,拿去我现有的一切吧,我的肉体,我的鲜血,我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只要族人们感到满意,只要能让他们的灵魂能够从此得到安息,从而也让父亲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渐渐地,雪儿身下的大地又被白皑皑的冰雪覆盖,但她能够清楚地看到,在那坚硬的冰雪之下是屈死的族人们那一具具残缺的尸体,他们无法瞑目,每一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眸都在盯着她看,惨白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甘,大张的嘴巴似乎仍在发出愤怒的呐喊……

    雪儿再度仰首向天,再度用心灵向神灵呼喊,并虔诚地祈求神灵的原谅。她怀中破碎的镜片在闪烁着光芒,似乎是呼应着这灵光,天空中有一抹闪电般的光芒划过,很快就投射到她心口的银色链坠上。链坠随即发出了光芒,引导着那股神奇的银潮涌动起来,她不由伸手紧紧握住链坠,只觉那银潮的力量似乎不可阻挡。

    很快地它就溢出她的指缝,四下里奔流,奔流,片刻之间就已覆盖了茫茫大地,也瞬间就溢满了花园中央那个巨大的水池,就像从前每一次银潮安抚她时那样,它安抚着族人们血肉飞溅过,鲜血染红过的每一寸土地,让风逐渐安静下来,也让风中的絮语安静下来。

    很快,一朵又一朵银之花在银潮流淌过的每一寸土地上怒放,片片花瓣飞舞,就像雪花飞舞,一直飞向前方,在雪儿眼前铺就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道。

    雪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看见青鸟的表情变得肃穆,她在示意雪儿跟随这银之花的指引而去。

    于是雪儿就沿着这条大道而去。青鸟谨慎地跟在她身后,也跟随着银之花的指引。

    没过多久她们就来到了冰雪世界最北面的边缘。高耸入云的冰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她们仰望,但却望不到它的顶峰在哪里,只见到嶙峋峥嵘的冰岩石壁。

    也许在这座冰峰身后,就已经是另外一重世界,只要越过它,她们就能够到达异度的空间,不过雪儿现在想的又岂是探索异度空间的奥秘,她只想要到达心目中的圣殿!

    漫天的雪花飞扑而下,大有将她和青鸟淹没的势头,不见任何圣殿存在的痕迹,只能感觉到神灵在遥远之处凝视着她们,银之花在绽放,银潮在流转,在涌动,她怀中的镜片在闪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