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仇婆婆惊得失声嚷道,紫嫣定睛一看,只见那只左脚脚心纵起一片淡粉色大如鸡卵的疤痕。
罗成也被仇婆婆的大惊小怪先是唬到,然后讥诮地一笑道:“吓到了?这是火烧的。”
他一个金枝玉叶的小王爷,如何脚心被火烧出这块奇特的疤痕?更令紫嫣费解的是,这块疤痕足以掩盖了小王爷脚心是否长过黑痣,难道有如此巧合之事?
见紫嫣捧着他的脚发呆,罗成脸一沉,公子哥脾气犯起,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紫嫣的胸上,骂道:“你到底要如何捉弄我?”
紫嫣思绪本是纠葛在黑痣之谜上,却被这飞来一脚踢在胸上,顿时疼得坐在地上酸泪涌出。
罗成负气地起身,赤着那只带了烫伤的足立在砖地上。
仇婆婆忙劝他坐下道:“小王爷,你错怪紫嫣了。她平日做鞋样,怕都没见过小王爷这么大的脚。年纪不大,偏生双大脚,这是日后还要拔高个儿头的兆头。”
紫嫣被罗成一脚踹得心碎,心想不管他是否是自己的弟弟,此等霸道狠毒的性子都不可取。
仇婆婆假意为罗成描画脚印,一边试探问:“小王爷可还记得,昔日这脚底可曾长过黑痣?”
罗成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哪里还记得,听说那年我才五岁,随了父王去燕山视察防务。夜里军营里升起篝火烤全羊,偏是我调皮,本都睡了觉又赤足偷偷从营帐跑出来去看篝火。一不留心踩在一块儿未灭的木炭上,烧得皮烂肉破,好在伤得不深,否则一只脚就要废掉。”
罗成谈笑自若,仇婆婆失望地望了眼紫嫣,紫嫣也无比失落。想方设法总算骗得罗成脱去了鞋袜,但那脚掌上是否长过黑痣已成谜局,更无从去查他是否是皇孙佑儿。
紫嫣首肯了可以带罗成同往西海边的太白楼为金甲童环送行,秦琼就带了表弟罗成和紫嫣出了后门向西海子河畔的太白楼打马而去。
众人已在等候,单单差了去接金甲童环的张公瑾、史大奈。
几位绿林来的朋友见到秦琼纷纷拱手施礼,亲热异常。
秦琼面带随和的笑,转身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我表弟罗成,这位是我来北平府路上解释的好兄弟李子颜,他医术十分高明,谁若有了病,可以找子颜兄弟帮忙诊治。”
众人七嘴八舌来见礼,罗成却是左顾右盼看着这人影攒动生意兴隆的酒楼,也不理会秦二哥的朋友。紫嫣却心中佩服,秦琼丝毫没有透露小王爷罗成的身份,是说是自己的表弟,根本无意去攀附北平王府,甚至炫耀自己如今尊贵的身份。
“表弟,见过这几位兄长。”秦琼吩咐,将罗成推到众人面前。
罗成只随意拱拱手,说了句:“幸会!”
“哎呀二哥,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人物俊俏的表弟?这孩子生得真好!”一位个头不高腮边微须的汉子赞叹道,众人随声附和。
罗成的脸上微沉,满怀不快,正要发作,紫嫣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放肆。
忽听到一声大嗓门叫嚷:“对不住各位哥哥,晚了晚啦,罚酒罚酒!”
史大奈走在前面,身后随了张公瑾和两位明日要回潞州复命的解差金甲、童环。
目光停在衣着朴素的罗成身上,史大奈大惊设色,张张嘴迟疑片刻才嚷道:“小王爷,你怎么来这里了?”
在场的几位绿林朋友这才惊愕,原来眼前俊俏的少年是北平王罗艺的少殿下罗成。
“聚在一起都是朋友,没有什么小王爷,也没有官府和绿林。”秦琼坦然道,吩咐众人入座。
趁众人入席时,罗成低声在紫嫣耳边嘀咕:“表哥如何结识了_4460.htm这么一群人?歪瓜裂枣,看了就不是正经人!”
紫嫣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一眼罗成,趁四周无人低声提示:“不想秦二哥轰你回府,就不要生事!交朋友难道还分高低贵贱?”
罗成也算知趣,落座后众人开始点菜。
你推我让,张公瑾就知趣地将菜牌推在了罗成面前,说了句:“小王爷,您看看。”
秦琼说笑自然地顺手拿过菜牌翻看,似乎并未留意张公瑾的动作。
“冷盘拼个吉祥如意小八样,甜面酱爆鸡丁,要用嫩些的小公鸡……”
侧头见罗成已凑在他身边探头望,跃跃欲试的样子,秦琼将菜牌推到他眼前说:“表弟,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自己点。”
罗成好奇地望着表哥,又聪慧地扫了一眼周围人的表情,再看躬身等了点菜的店小二,抿抿嘴红了脸,假意翻看几眼菜牌,又扳了表哥秦琼的脖子,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表哥,我不会。头一次进酒馆吃饭。”
秦琼一笑,心想姑爹平日对表弟拘谨过严,竟然罗成这么大都不曾下过民间的酒馆,又招呼小二说:“红烧狮子头一人一只。”
才点到这里,紫嫣见罗成面露惊讶之色,有话到了喉咙又似被强咽回去。
秦琼顺口点了八荤八素,要了一坛幽州高粱烧老酒,打开酒坛香气扑鼻,众人推杯换盏开始痛饮。
罗成也不示弱,诸位哥哥用杯,他就以杯回敬;哥哥们换碗,他就用碗。
秦琼低声嘱咐他道:“表弟,不可贪杯。表哥在江湖上混多少有些酒量,你若没几分底,是易醉的,少喝为妙。”
话音未落,就听店小二唱了一声:“来喽!一打红烧狮子头。”
菜一上桌,罗成噗嗤一笑,紫嫣也不知他因何发笑,就听罗成低声对秦琼说:“表哥,原来这肉丸子叫‘狮子头’,我还寻思一人一只狮子的头如何下嘴呢。”
一句话逗得秦琼哈哈地笑,摸了摸罗成的头,目光却同紫嫣对视无奈一笑。感叹小表弟罗成的天真,怕还真是被姑爹姑母养在高墙内五谷不分,不知天下事的小王爷。
众人多在拼酒,也没留意到罗成逗笑的言soudu.org语。
秦琼同兄弟们推杯换盏谈笑正欢,紫嫣静静地听着众位绿林好汉口无遮拦地谈论各地时局见闻,心里暗自揣摩京城里的情况。
身边的罗成却翘起嘴儿,低声对紫嫣说:“这些菜虽然好吃新鲜,却是油太大腻心。”
紫嫣寻思片刻,喊里店小二拿过菜牌,细心的秦琼低头一问,摆摆手说:“加一道雪山银松,雪山高些,松针脆些,多烹些醋。”
“请好吧您!雪山银松,高堆的雪,银针酸脆,走菜!”店小二手中抹布甩上肩头,冲楼下吆喝着。
罗成觉得有趣,探头探脑地向楼下望,时而目光不停探寻四周,好奇的样子如个顽童。
不多时,店小二端上一盆菜,果然如堆雪一般高拢起一座小山,用羹匙送些入口,滑而不腻,淡淡的甜味。罗成拨开“雪山”,寻了下面的松针吃得爽口,凑到秦琼耳边说了些什么,秦琼也对他低语几句,紫嫣不曾听清。
回家的路上,罗成面色发白,脚底如踩棉花,怕他酒醉失足落马危险,秦琼抱了小表弟坐在自己跟前,共乘一骑,打马回府。
喝过醒酒汤,风一吹,罗成的醉意消散。
见了北平王罗艺,秦琼只说是去为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践行,罗艺也不多问。
倒是罗成兴高采烈地说:“父王,表哥带孩儿去酒馆吃菜,那里的菜真是新鲜,就连王府都不曾见过的。”
北平王听得好奇,看了眼秦琼笑问:“带你表弟去吃了些什么菜,看他得意的。”
“父王,有道菜叫红烧狮子头,就是肉丸子,偏是叫狮子头,孩儿还以为要砍了狮子的头入菜呢。”
罗艺笑了摇头,对秦琼道:“你表弟自幼养在府中,你姑母怕世道险恶,放他出去不安全。若不是有你在,你姑母绝不肯放成儿出外的。”
罗成又道:“父王,还有道菜,是雪山银松,那雪山软软的,白白一堆,银针酸翠,真是透明如针。”
“是鸡蛋白和醋溜豆芽菜?”罗艺猜测。
“不是不是,鸡蛋白哪里能松如雪堆一般,还有那豆芽菜是有盖儿的。”罗成否定道。
罗艺摇头无奈笑骂:“那鸡蛋白加水打飞添些糖遇热油一激即可成堆儿,豆芽掐头去尾分开卖你傻小子钱!还银针呢!就是醋溜豆芽菜!”
秦琼笑了点头默认,罗成一脸窘态,不依不饶地缠了秦琼闹:“表哥你冤人,什么银松针,敢情是豆芽菜!那都是府里下人才吃的,上不得桌面的东西。”
“豆芽菜又如何?多少民间百姓日日吃豆芽菜,你表哥在家也吃你舅母炒的醋溜斗芽菜。菜无分贵贱,爽口为佳。至于山珍海味都是摆给外人看的场面,吃在嘴里爽口的才是好菜。”
秦琼随意几句话,罗艺点头赞道:“成儿,你听听,你表哥所言极是。父王昔日也是布衣行伍起家,能吃上豆芽菜就是不错,大江南北多少人饱尝饥馑之苦,无饭可吃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