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一_4460.htm个无比宽泛的概念,但有关其定义,却罕有争议,古今中外,很少有人为此互相喷粪。要知道这世界上有数百亿个脑袋,其中的大半都能运作,虽然构造大体一致,但里面装的东西却是千奇百怪,能达成如此一致的共识,不能不让人吃惊。它的种类相当庞杂,看起来任何东西都能形成文化,比如说人活着就需要吃,于是就有饮食文化,饮食文化的差异会导致水土不服,甚至还导致命案的发生;吃完了不死的话,就需要排泄,于是就有厕所文化,厕所文化的差异会引起黄色幽默,也有可能伤害民族自尊心:02年的时候,有个报道,说是北京三里屯的一家酒吧,声称是老外爱干净,把厕所给分了中外,划出一个租界,特别设置了个中国人与狗不得坐蹲的外国坑,专供老外拉稀排泄。这一搞不要紧,连厕所都跟着崇洋媚外了,一时间风起云涌,五毛党和轮子们更是别有用心的互相骂娘、争论不休。
有的文化是的确会闹出人命、闹成笑话,但有的文化,却是严肃而正经,容不得半点猥亵。殡葬文化便是其中之一,死人比活人更期待安宁,这一点毋庸置疑。有史以来,死人获得安宁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天葬、海葬和土葬。土葬最为常见,仪式也最为繁杂,会产生一种叫做坟墓的实物。坟和墓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埋棺材的深坑叫做墓,上面堆起的土包就做坟。坟墓这桩事物,不仅寄托了活人的各种感情和永垂不朽的奢望,还有别的作用。其中之一,就是炫耀,用之炫尊卑、耀功勋,明明三尺黄土就能解决身后事,非得劳民伤财,弄得跟个活人宫殿一样,不奢华尊贵,不磅礴大气,就绝不咽气。
活有钱的人住的地方,会招来梁上君子;死有钱人住的地方,会招来摸金校尉。埃及法老的金字塔,不但被好莱坞意淫过无数遍,更被盗墓者玷污过无数遍,;慈禧太后死后的老巢,更是苦不堪言,被孙老殿给炸开大门,然后洗劫一空,连老佛爷嘴里的夜明珠都没放过。还好孙大匪首良心未泯,留了几条棉被和几件破烂衣裳,给慈禧这个一代女强人遮了下礼义廉耻。所以说,我认为坟墓之事欠妥,不仅麻烦,还会惹人心怀不轨,远没有香堂里那一尊小盒子来的实在。虽然我的这个认为,有些大逆不道。
我爸爸的葬礼极其简单,不是因为我大逆不道的认为而简单,而是因为他的遗嘱而简单。他要求死后,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他曾经就读过的卫校。人都是这样奇怪,置身事外时是一个想法,等到事关己身,便立刻像换了一个人,意见立马与前相左。当妈妈把经过公证过的遗嘱,摆到我这个,已经不眠不休一天一夜的失心疯子面前时,我就更疯了。我磕着响头,求妈妈千万不要这样做,根本没空责怪自己是个皮里阳秋,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可妈妈不答应,任凭我说什么,任凭我磕得满头是血,她也还是不答应。她一句话就让我妥协了,她说:你从小到大,很少听过爸爸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让他失望了多少次?你口口声声说,这样不孝,那样不孝,难道你违背了他的遗嘱,让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宁,这就孝顺了?
二
一切仪式和手续完毕,我扎着孝布,和陈小芸还有妈妈回了家。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年龄大些的乡邻,他们除了鄙夷之外,更多的就是愤怒。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因为我没有尽孝,没有做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情。路边的几个老点的妇女,都对着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嗓门特别大,我听的很清楚:老张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我没有任何反应,沉默得低着头,走着路。陈小芸像是安慰我一样,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可能是我的不作为和软蛋相,惹了众怒。那个老妇女更加嚣张了,大着嗓门,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难听的话,让我觉得我比垃圾还垃圾,比了色还了色。
我的妈妈却发出了一声,听起来极其愤怒的低吼,然后就朝着,那个叉着腰,迎着风,对着我大喷口水的老妇女,猛扑了过去。老妇女一个错愕,就被妈妈压倒在了地上,死命的一阵乱打,谁都拉不开。我记得妈妈以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少见的愤怒,那时我初二,刚soudu.org放学回家,就看见妈妈和一个比他高两头的男人厮打,她是那样的愤怒,那样的凶狠。那时的我,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因为她从来都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忍让,都到了逃避的程度。
妈妈此前的那次是凶狠是因为爸爸。爸爸晚上去别的村出诊,看一个急病人,到了发现门被锁了。他一着急就要翻墙过去,翻了一半发病人的邻居发现,当做了小偷。那个人要就是极度的暴力分子,要不就是对见义勇为渴望无比,反正无论爸爸怎么解释,他就是不信,把我爸爸打得头破血流,缝了十几针。事后这个搞不清动机的汉子,死不认错,一口咬定我爸爸是个贼,就这样妈妈愤怒了,凶狠了,如现在一般。
这就是我的那个老好人母亲,怕惹是生非,谁都不敢得罪的母亲,为了爱的人却什么都不怕的母亲。
那些同心同德骂我、憎恨我的老妇女们,见拉不开状如疯魔的妈妈,便又同心同德的敌起忾来。陈小芸使劲的晃着我,说,立子,妈妈被人打了。我不是无动于衷,而是不能动弹了,满脑子都是忤逆不孝、可恶可耻等等此类的字眼,满脑子都是爸爸的音容笑貌,满脑子都在想:我把爸爸一个人丢在了那个冰冷潮湿的小房子里,我是一个路盲,下次我肯定找不到路了,肯定再也找不到他了。我恍惚的看着陈小芸,她使劲的推了我一把,弯腰捡起了一块砖头,就朝着扭打的妇女跑了过去。她大声喊:滚,放开我妈妈,不然我砸啦。
我没心思嘲笑她幼稚的行为,更何况她还真的幼稚,吓住了那些憎恶不孝子的妇女们。我只是在看那块砖头,然后一遍遍的想:要是爸爸还在,这条大街上肯定不会有砖头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戏谑,戏谑我这个不孝子,戏谑我这个,当妈妈被人欺负时,却需要媳妇出头的废物。陈小芸扶着妈妈,朝我走了过来,她一到我面前,就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我不疼,也没去安抚陈小芸的怒火,只是看着我的妈妈。她浑身是土,头发零散,脏乱不堪,可面色平静。她说,小芸把你打醒了没有?我跪下了,眼泪咕咕的冒,朝着她一个劲的磕头。磕完了,我说,妈,和我一起回南京吧,儿子养着您,儿子不会让您再受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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