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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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陈小芸曾经和我讲过一种心理病症,叫做选择性失忆。她捎带着向我显摆了她的学识,往我的耳朵里,灌输了大量的专业术语。我却只选择性的记住了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病症名称,并望文生义,以为选择性失忆就是可以选择的,把自己不想记得的东西,给彻底遗忘。这样该有多幸福?我可以摘选着忘掉所有我做过的?事,陈小芸可以把末末的那根红头发给忘掉,然后我们再如往前那般,继续着青蛙和恐龙的幸福生活。可惜的是我们都执拗得不舍往事,我们把那些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情,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形成了一堵高高厚厚,横在生活中的墙,根本不容许无视,无视了就会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可是想要迈过去又谈何容易?

    吴总问我赵亮是哪个,他这样的反应出乎soudu.org我的意料,让我又是恼怒又是羡慕。我怀疑他幸运的患上了选择性失忆,只好又把那天的事情,朝他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没忘记添油加醋,特别有损小黑自尊的那个行为,我都可怜到快要泪如雨下。这么做只为了刺激我的吴总,以期他能快些,把赵亮从他那硕大光亮的脑门中提取出来,方便进行下一步的交谈。吴总的脸开始有些发红,装成一幅纯良的前辈模样,问我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朝他硬硬的点了点头,他打着哈哈,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你那朋友的茶叶不错啊。我想上去掐他的脖子,让他窒息而死,然后再欣赏他吐着舌头、翻了白眼的老白脸。

    但想和做从来都不是一码事情,就比如我想让驴给我下块金子来,它也只能憋屈着赏我一块粪。我一边意淫着将老白脸变成老紫脸,一边谄媚的问赵亮的事情可有着落。吴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让我把他填好签章,然后带给赵亮。我高兴的答应着,不再偷偷的想掐死他,而是想替赵亮狠狠的亲他一口。我道着谢,哈着腰走了出办公室,刚想要给赵亮打个电话,告诉他大功告成,却又被吴总喊了过去。吴总的这局牌还没有打完,他头也不抬,对我伸出一个巴掌,并说,你把那个赵经理的报价再压一压。我听了心里一凉,带着小心,问他,零点五个点?他又把伸出的手朝我摆了摆,说五个点。我心灰意冷时,听到电脑里传出“砰”的一声,吴总的牌只剩一张,地主赢了,又一次成功的剥削了农民。

    我走出吴总的办公室,里面传来了胜利的音乐,以及吴总那几声永远都满足不了的笑声。小黑的报价是两百万,他可以拿三个点的提成,就是六万,这收入算是可观,顶我一年的薪水;可是那老白脸一伸手,小黑的报价就变成了一百九十万,只能拿二个点的提成。我敢肯定总的合同价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这只怎么也喂不饱的老狐狸,只是伸一伸爪子,放一声臭屁,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黑损失几近三万的收入,这里面还没算那一小包五千块一两的茶叶。我又想掐死他了,真的。

    我把这条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告诉了小黑。电话的信号有些不好,小黑的说话声掺拌着恼人的杂音,我听不出他的心情,不过肯定不会有欢喜。小黑要我晚上到他家吃个饭,还不知好歹的让我把陈小芸也带上。我没好气说那妞跟别人跑了。小黑问我原因,我觉得说实话太过丢脸,大半夜的把眼镜的女人带回家,还色的令人发指的扒光了她的衣服,这也太损我在哥们心中的光明形象。_4460.htm小黑说我不想说就算了,又和我说陈小芸不错。他的口水泛滥成灾,让我大感厌烦。我说少他妈?嗦,有空来拿合同。小黑嗯了一声,就和我拜拜。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欠他句谢谢,就和他说谢谢。他问我谢什么,我说谢谢你相信我。小黑说你妈的真矫情,我想回骂过去,他却挂上了电话。

    耳畔传来了“嘟嘟”的断线声,我没有觉得意犹未尽,没有觉得失落,而且还轻轻升起了几丝温暖,低迷了两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些回涨的可能。人心总归是隔着个肚皮,大多数人都无法看透,就是老江湖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像我和小黑这样的江湖小虾米,在深不见底的水里讨生活,只要稍一大意,便会被吐的连根毛都不会剩下。也只有陪着些小心,多一些在意,才能饱混一个半饱,虽然是半饱,但聊胜于无。我感谢小黑相信我,相信不是我压了他的价格,相信不是我中饱了私囊。这份相信对我来说太难得可贵,它终于没让我觉得徒劳了一切,终于让我知道,我所在乎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依旧珍贵,比如友谊。

    二

    傍晚一下班,我就急冲冲的驱车回家。到了家门口,我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甚至连钥匙都有些拿不稳当。我很希望打开门后,就会发现家里一切如初,陈小芸回兴冲冲的过来揽着我,在我的脸上香一下,然后动听的说,回来啦。原来总是有些不耐烦的推开她,总是会说滚蛋,恶心死了。而现在,我可怜的发现自己,宁愿恶心死,也不愿意孤独而死,愧疚而死,难过而死,失望而死。

    我的希望终究还是变成了失望,心里凉凉的,看着餐桌上依然摆着那桶,昨夜被我被狼吞虎咽过的康师傅。那个纸做的小红桶,直愣愣的,仿佛在讽刺我一样。我生气的上前将它一脚踢飞,却忘记了里面还装有隔夜的汤水。我被溅了一身,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子。我的头被熏的有些发晕,跑到洗手间干呕了一阵,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疲惫到吐无可吐。

    我想跑到卧室躺一会,可到之后才发现卧室里那抹浓重的蓝色,依旧还保持着那日陈小芸离开时候,所带给我的负罪感。我只好又如昨晚一般跑到沙发上,刚一闭上眼,电话就就响了,是另外一个厂家的业务。他说他手里现在有一个项目,问我要不要一起合作。我哪里还有挣钱的心情,就告诉他近期忙的皮都快蜕了,然后又耐着性子和他打着哈哈,听他在那口苦婆心说着好处,诱惑着我。我问他怎么合作,他说业主那边谈好了,要我过来陪标,把价格报高点就行。我一听就火了,对着电话就骂,操你妈,每次都是你吃肉,我喝汤,当老子要饭的吗?他那边愣了一会,转而又阴阴的说,白给的都不要,还不如要饭的。都在一道上混,谁敢保证没有求人的时候。我说,去你妈,老子饿死都不稀罕你赏的饭,说完我就把电话撂了。

    那个业务所讲的陪标,说白了就是他投标。国家规定招标活动必须有三个以上具备承担招标项目的能力、资信良好的特定的法人或者组织参与才能进行,招标单位若是在招标开始前,就确定了意向单位,还要至少邀请三家参与投标,往往为了能够确定无疑的投中标底,这三家都会由中标单位来定,甚至连标书都由他们统一制作,封标时到三家单位盖好章。那孙子和那个项目的招标单位勾搭上了,但毕竟那个项目又是个一锤子买卖,别家谁会愿意花钱买标书,来做这种出力却讨不到好处的买卖。招标单位就没凑起,孙子就过来勾搭我,让我到单位申请购买标书,事成之后,给我两千块辛苦费。让我生气的是,这孙子完全把我当成了白痴,他连购买标书的钱都不肯出,居然还厚着脸皮,口口声声说白给。

    我正气恼着诅咒,期望老天让那个和吴总一样贪得无厌的垃圾,干脆流标了事,最好出门被公交车拖出个几千米,然后再背车流碾成肉饼。李方却来了电话,我根本就没心情和这嘴损的孙子,进行无聊的磨牙活动,就把电话给挂掉。谁知道他居然不依不饶,又打了过来,我不耐烦的接了电话,刚一通,他就迫不及待的骂了过来,孙子,你他妈下体抽插,也不耽误用嘴说话啊。我觉得他粗俗的无聊,就跟他说有屁快放。李孙子声音里满是惊异,他问我是不是开始吃斋念佛了,怎么被骂了,都一点反应都不给。我继续厌烦他的无聊,说没事就挂了算俅。他说别别别,晚上来1912,我这两天又在跟点,要不要来凑热闹。我没心情再去关心别人的隐私,也没兴趣再去观察他如何赚着昧心的钞票,就推了,说不去。

    李方说,你可别后悔。我说去了才后悔,你这孙子一到那种地方就一股子骚劲,我看了都恶心。李方却说,你丫才恶心,扒光了衣服都不敢上,还他妈的算男人。我听一惊,连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李方说眼镜昨天跑来找他,要他找人。我知道眼镜找他,肯定是要他找末末了。我就讽刺着说,孙子你真当自己成私家侦探了?丫就一半吊子状师,装什么比啊。李方有些急了,说,你他妈来不来,你不是要找陈小芸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