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我领导,虽然他的作为有些出离领导的作为,但他毕竟是我的领导;一个是我的朋友兄弟,虽然现在我们快要变成了合作者,但我们之间应该不只有利益关系,还有友谊,出生入死谈不上,两肋插刀却是毫不含糊。我就这样被夹在中间,尴尬的看着、听着、思虑着。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以一种还算得上是上位者的身份,来面对我的朋友。吴领导有个让我咬牙切齿的怪癖,他从不喝酒,却喜欢看别人喝酒。仿佛酒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简单的场合,简单的热闹。只不过这种简单的热闹,能够让他看的津津有味。我曾经不要脸的换位思考了下,要是我换作了吴领导,以酸奶或者豆浆,来换别人的一饮而尽,我应该会获得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那飘渺虚无的虚荣心,比如每个男人都珍若生命的面子问题,比如猥琐如我这样的下层贱民,所眼红嫉妒、咬牙切齿的上位姿态。
小黑刚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我的领导,想喝什么酒。我的领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soudu.org说喝什么酒啊,给我份现磨得豆浆就行。小黑甚是不懂事情,还嚷嚷着说那怎么行。我看不下去了,连连暗示他。他却没心思来搭理我,我真想揪着他的招风大耳朵告诉他: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这个包间里,唯一关心的你人就是我。我没敢冒着得罪领导的危险,去告诫小黑。结果小黑拿了两瓶梦之蓝,一脸谄媚的要帮我领导倒满。吴领导阴着脸说他不喝,小黑却硬要往下倒。我觉得小黑可能天真以为,我的领导在跟他客气。我刚想上前过去,把酒瓶抢过来。哪知吴领导居然答应了。
小黑很高兴的样子,朝我挤了剂眼。我却不能如他那般高兴,我太了解我的领导。他既然委屈的满上了酒,就一定会让劝酒者,委屈着喝到他心满意足为止。我看着我的领导的脸色越来越阴暗,我的心情也是越来越不靠谱。小黑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就端着敬我的领导。我赶紧过去,装出一张马屁脸,抢过吴领导的杯子,对着小黑说:来,我替吴总喝。吴总像是很满意我的作为,点了点头。小黑就气鼓着眼睛,蹬着我。我没理他,一仰脖子把酒干了。我怕小黑上了固执的脾气,就对着服务员说:给我们领导来份现磨的豆浆。
服务员说没有豆浆,小黑厉着嗓子说废话,有还让你们现磨码?我和我的领导都笑了起来,吴总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摆着手说没有就没有,酸奶也行。服务员听到着,委屈着脸出去了。
酸奶的到来,让我稍微好受了些,最起码我不用再过去充当一个挡酒徒。小黑每敬一次,吴总就那酸奶来回应;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硬着头皮,来帮小黑消灭那两瓶梦之蓝。我们两个就好像是敢死队员,明明知道再往前一步,就会一命呜呼、死无全尸,却也只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吊着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前仆后继。过不了一会,我们在吴总的注目下,在他的酸奶的陪伴下,消灭了一瓶。我已经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头变的又大又重,上下两个眼皮直掐架。我向他们道声谦,起身要去厕所。我的领导捏着嗓子问我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好。小黑忙着说哪能呢,配领导喝酒可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我赔着笑走了包间,对小黑的话感愤怒。那个包间里,有谁是高兴的?我肯定是不高兴,虽然我不抵触为小黑当一次冤大头,但当冤大头总不是一件能够让人高兴的事;小黑肯定也不高兴,他现在应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那单子飞了,所以拼了命的溜须拍马,拼了命的装高兴,装出的高兴总不能算高兴吧?或许只有我的领导是高兴,因为包间里有两个人,两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走路鼻孔都会朝天的年轻人,在一_4460.htm直为他表演拿白酒当凉白开喝的绝技。
(二)
我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一番,发现小黑也跟来了。他问我有没事情,我朝他摆了摆手。我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不想他因为我的这副模样,而生出一些让我肉麻的感动。要出去的时候,小黑唤了我一声。我回头问他什么事情。他问我那事能不能成,我没好气说我怎么知道。他又说:立子,我那茶叶是大红袍,托人在福建买的,五千块一两。我倒吸一口凉气,只好安慰他说:放心吧。吴总吃人没有不吐骨头的习惯。小黑说那还好。他话音刚落,就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我连忙把他扶起了,问他是不是喝多了。他说:放你娘的屁,我黑子有喝多的时候吗?我没理他,从他口袋里翻出电话,就要给他老婆拨过去。他问我做什么,我说让他老婆来把他接走,吴总那我来照应。小黑一把夺过电话,说放屁,还说他就不相信搞不定那个姓吴的老东西。他刚说完,又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我有点承受不住,就偷偷的给他老婆发了条短信,告诉了地址,并希望嫂子能赶紧过来。
我搀扶着小黑进了包间,吴总问怎么了。小黑装着男子汉说没事,这家酒店的地面太滑就摔了一跤。说完就拿起杯子,说谢谢吴总关心,我先干为敬。我们就那样又坚持了有一个时辰的样子,第二瓶已经见底了。我这个时候看什么都模糊,看什么都觉得亲切,禁不住和我的吴总攀谈了一起,吴总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我不着恼,又找小黑瞎扯。小黑一边拿着叉子叉着一块湿巾,一边问我怎么这块西瓜是白瓤的。吴总哈哈大笑,连夸小黑真逗。小黑听到了夸奖,好像是找到自信一般,他问我的领导:吴总,您看那边的项目,能不能分我一块。
他的问题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紧张的酒醒了一些,看着我的领导故作深沉的思考了一会。我也斗着胆子说:吴总,他们产品的质量和价格都比较合适。吴总看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对着小黑说道:赵经理呀,这样吧。你从桌子底下爬过去,我就分你一份。
我听了大吃一惊,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讨好的对着吴总说不妥吧,不妥吧。领导您给个面子,他是我朋友。我领导当然不给我面子,也或许他想给,但是我在他面前早就失了面子,他又如何能给?
小黑却是一副极度高兴的样子,端着桌子上仅剩的一杯白酒,仰脖子干了。随后他又很是开心的说:这有什么不行,别说穿桌子这么简单,要是吴总真能分点汤喝喝,就是穿裤裆也觉得高兴啊。我不知怎么的,却完全没有听出他高兴的意思,我只感觉到胸闷,只感觉天旋地转。我眼睁睁的看着小黑俯下身子,眼睁睁的看着他钻进桌底。我还能听见小黑说这里地方真不错,我还能看到服务员捂着嘴巴,感觉到她想笑又不敢笑的尴尬,我还能看到我的领导,那个年过五十的老男人,他居然如此的变态。我真想问问他为何要那么做,他用我费劲了心思才争取到得项目,来玩虐我和我的朋友,来肆意践踏我和我朋友的自尊。他为何要这么做?
正在我愤怒间,我看到门前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女子,一个特别的女子。她挺着大肚子,用手扶着门框,好像要倒下去的样子。她没有叫喊一声,却已经泪流满面。我见过她,我在小黑的婚礼上见过她,她是小黑曾经的同事,现在的老婆。我看到她的大肚子,忽然明白了小黑为什么要固执的把吴总的杯子倒满,为什么要买那么贵重的茶叶,为什么要那那么开心钻进桌底。
我的嫂子看着小黑从桌底钻了出来,她叫了一声:赵亮我们回家吧。我听到声音里的颤抖,回头看着刚从地上站起,就怔住了的小黑,这个场景让我无所适从。我看着我的领导,我忽然觉得他肯定也无所适从。
把小黑和嫂子送上车,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离别的话,但是却没法说出口。小黑却笑了,指了指自己老婆的肚子,朝我嘿嘿一笑说:偷偷照过了,带把的哦。过三个月来喜酒吧。我装作开心的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看着出租师傅翻下空车牌,发动汽车。我看着他们越离我越来越远,却再也忍受不住闷了许久的眼泪,哭了出来。不是为刚才得屈辱而过,而是为小黑,应该说是赵亮,他比我男人,比我有尊严。最起码,在我逃避的时候,他比我勇敢的抗起了责任这两个沉重的字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