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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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俊堃陷于巨大的苦闷之中,苦闷且让他心烦意乱。他自认为身体方面不存在任何问题,父亲和安代就是不相信。他们居然不愿意相信母亲的出现是真实的,更没有人愿意相信母亲的预言。父亲甚至认为那全是他自己的想入非非、瞎编乱造,当他再度对父亲提起此事的时候,父亲反问说:“照你母亲所言,岂不所有琥珀号上的人都有危险?真是荒唐之至!”

    安代自然也不相信他的话。昨天在他的房间里她曾以为钟俊堃戏弄了自己,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当时甚至连杀掉他的冲动都有。而现在对他的怒气或者怨气没有了,实际上在他光着脚跨入董事长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就原谅了他,因为他确实病得不轻,他的状况的确是越来越糟。从所表现出来的迹象足以证明,面前的钟俊堃绝对是神经错乱了。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

    可是他的预言!他为什么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预言?设若他的世界仅仅存在于幻觉之中,那么为什么这个幻觉的指向如此具体?钟耀先董事长可能尚未注意到这个死亡预言中并不包括钟建春,钟俊堃为什么既明确预言了其他公司高层的死亡,而惟独模糊了钟建春的命运呢?凡此种种,都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钟俊堃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安代说什么来着?她说母亲是一个死人,语气里面透着极大的不敬,让他很难释怀。与心目中母亲的分量相比,周围所有的人都微不足道,为了亲爱的母亲他可以放弃一切,当然也可以为她去做一切,假如真的需要,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母亲的健康。看来母亲真的还在人世,甚至就在琥珀号上,她是为了躲避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而让自己隐形了。母亲怎么可能会死去呢?现在想来,她只不过受了一点轻微枪伤,伤口固然流了血,却没有被感染呀,母亲的体质素来不差,并不足以致命,如何谈得上死亡?这是起码的常识呀。人们可以没有知识,但不可以没有常识,没有常识就没有理解和被理解。

    他感到母亲好可怜,明明健在人世却不被承认,连父亲也是如此。父亲的说法等于把他当成一个狂想症患者了,在父亲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那么,是不是只有亲眼见到了,才会接受一个事实?而经他的口说出来的便是杜撰。最好母亲直接站在他们面前证明自己。他想等下一回母亲再过来的时候,如果依然不愿意见其他人,那么一定说服她去见父亲。想必她现在做的事情,那时候也该告一段落了,有前因有后果,正好把一切和盘托出。他有太多疑问,需要母亲的答案。不知何时母亲才能再来,等不来母亲,他孤独极了。

    安代的药威力越来越大了。每次注射过后,感觉都与以前有所不同,她的技术无可挑剔,不管注射几次,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是那种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尤其是刚刚注射完毕之后的几秒钟之内,他能强烈感受到药物在血管里起作用。一开始冰凉的进入,然后是辛辣的扩散,不一会儿便感到从头到脚都在燃烧,这种被燃烧的感觉很容易让他联想起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放在火炉上烤炙的场景,残忍而迷人。突然想去看安代,看安代此时的眼神,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和安代之间不知何时就腾起了一片蒸汽一样白茫茫的东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而安代也正在看着他。看着他无力地合上眼睛,进入忘忧之乡,作为女人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触动。她知道那是一种痛感,她在为他而心痛。不知道他的生命还能挺过几日,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实在是太虚弱了,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陷入深度昏迷。这种昏迷的持续意味着某些重要器官功能的衰竭,职业经验告诉她,到了那时,或许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将万劫不复。她不忍让他发展到那一步,如果可能,她好希望拉他一把,拉住他,留住他年轻的生命。可是怎样才能让他脱_4460.htm离险境呢?她出神地看了看手中的注射器,仿佛答案就藏在那里面似的。

    好在钟俊堃的预言,除了她和钟耀先,目前其他人还一无所知。这可能是他得以延续生命的一个关键。假如超出了这个范围,后果将不堪设想。钟耀先应该不会主动对其他人提及,包括董事长办公室的许文斌。她给钟耀先打了一通电话,想提醒他不要把昨天钟俊堃那些话对其他人泄漏,临了又觉得这么做是多此一举,可能让他生疑,就改变了主意,说:“董事长,俊堃的情况很不好,我个人建议这几天任何人都不要到俊堃这儿打搅他。”

    钟耀先听了很高兴,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说:“好呀,这件事就听你的,一切由你安排好了。没有你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见俊堃。”

    许文斌在下午的时候才发现201门外站着一个警务科的人,意识到可能有什么新情况发生,经soudu.org向钟耀先探听之后方知这是安代的安排,在他的房间外预设一道“防火墙”,把来访者挡在外面。他想这真是滑稽得很呢,如果担心被人打搅,难道直接搬去医务科不是更好么,何必这么扎眼?不过可以想像出到钟俊堃的情形一定不妙,要不然不至于有如此动作。他想安代果真很能干,琥珀号上这十来天工夫,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护理成这个样子了,不得了。

    又想,单凭摆弄几只氯胺酮,毕竟不如胰岛素来得麻利些。

    蒋七妮来了又回去了,还有雷荭、辛之嫣,她们闻讯前来,也都被“门神”给挡了回去。只有安代可以自由出入钟俊堃的房间。这么一来,钟俊堃倒也清静了不少,安代拥有了自由,他便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自由,只要他醒来后的态度有不合作的倾向,安代会毫不犹豫地再度给他实施麻醉。所以他要么一直睡觉,要么百分百顺从安代。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安代故意作出陌生的姿态,在他醒来后想跟她亲近时,她会一下子跳得远远的。还忘不了冲他砸过来一句:“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你知道什么叫做命悬一线么?你这就叫命悬一线。趁早什么花花念头也别有,好好养你的身体是正经。”

    唉!到了这步天地,没有办法也是一种办法。钟俊堃只好自己宽慰自己,暂时放弃自己所有的主张。

    钟俊堃这边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使安代可以抽身到医务科来。大约是不习惯太平洋气候变化无常的缘故,感冒发热的人日渐增多,而医务科职员、床位俱各有限,无法再保证疗养性质的服务。面对这种情形,周可庆副总经理和辛占祥副总经理不再一直躺在医务科了,他们大部分时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感觉身体不适时就过来体检一番,用药或注射基本上就在医务科进行。

    经过反复检查,安代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两位副总经理的状况十分堪忧,从职业敏感的角度上说,他们必将是不久于人世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