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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与杨家玉的危机出现的同时,提山坡感到柳慧在有意识地找机会与他接近。

    起初他不在意,认为这是她想多发表文章的结果。后来是不怎么相信,认为这可能是他的异想天开。可柳慧有另外的目的是一目了然的。

    仔细想来,其中有发表文章的原因,但并非主要原因,至少不完全是这样。

    她在《星期刊》上发表文章、在其他的栏目上发表文章都不再是困难的事情,提山坡甚至曾想说服她在《星期刊》上开一个类似“女大学生视点”这样的专栏,每期写千把字的调查或对话形式的文章,名利双收。柳慧没有同意,说大4了,时间不允许。她看上去好像很寂寞很失意似的,她来找提山坡有希望找到一点安慰或补偿的意思,而对提山坡来说,有个人愿意屈尊跟你说说话,在任何时候都未尝不可,并且有时是令人振奋的,何况是个美丽女孩,何况此时提山坡很想从杨家玉和耿艳红的旋涡里解脱出来。

    杨家玉和耿艳红,她们两个,他谁都不愿再多费心思了。

    柳慧的到来使他感到轻松。他们的谈话也比较投机,柳慧坐在提山坡的办公室里的沙发上,面对提山坡的办公桌,天文地理地闲聊。通常柳慧说的多些,提山坡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听众,因为提山坡喜欢这样的效果,他就是想听听柳慧的思想,听听她对自己的学习、同学、老师,乃至社会和生活的看法,她说什么提山坡都觉得很新鲜。

    柳慧说话的声音不高,速度也不快慢悠悠的,像搭乘一驾老牛车走在炊烟袅袅的乡村小路上。就想如果他果真与柳慧坐在一驾暮归的老牛车上对话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柳慧说话的时候喜欢一盯着他的脸,看到他的这种表情,就说,我的话有什么好笑么?因为生了气,她没有带“老师”这个称呼。

    提山坡一愣,连连摆动手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慧就追着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呀。提山坡只好如实交代了原委。

    柳慧先是生气,说你这人怎么啦,人家在说话的时候你怎么老走神呀?

      接着又嗤嗤笑着说,你那老牛破车炊烟袅袅简直就是田园诗哪!

    说这话的时候,柳慧不知不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提山坡对面的椅子里,话一说完立刻又回到沙发上坐好,将向上兜起的一截裙子拉到膝盖上。

    提山坡觉得这一连串的动作煞是可爱。

    大约就是从此,提山坡发现柳慧不再称呼他提老师了,她直截了当地以“你”相称。

    意识到这一变化的时候,提山坡还曾一度感到不适应,主要是他觉得他们两个还没有熟悉到这样的程度。

    柳慧是学生,而他是老师,这种关系才是最恰当、最准确的,至少目前是这样,如果可能,他希望将来也是如此。因此提山坡故意做出一种姿态,使柳慧返回原地,――如果她确已离开原地的话。

    他说,我有时候真想再做一回学生,做学生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是最好的,可以说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而参加工作以后就不同了,年龄比以前大了,苦恼的事情也多了,所以我从心底里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还巴不得早一天毕业呢!工作多带劲呀,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改造社会,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就像你现在一样。柳慧说。

    看来她是不可能再返回原地了。也罢。她愿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去吧,这也无伤大雅。也许她以为只有这样才显得更亲切,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她能天真到按自己的理想改造社会,证明她的简单。如此甚好。倒是他自己的大脑太复杂了。

    柳慧一般逢周末来,来之前总是先给提山坡打一个电话。接不到电话的时候,提山坡心里便空荡荡的,像以前盼望杨家玉的电话那样,盯着话机子看半天。

    柳慧说她们宿舍里也是有电话的,是那种只能打201卡的电话,但这种电话使用率极高,特别是大三大四的女生,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了,谁没有个“帅哥儿”呀,一下课就出去找地方亲_4460.htm热,外面亲热得差不多了回到宿舍接着说悄悄话,这种方式既安全又省力。因此全宿舍里六七个女生,常常哪儿也不去,轮流着在电话机旁边打发掉一整天。

    提山坡怀疑柳慧很可能抢不到抓话筒的机会,就盼着她不必再打电话,干脆直接过来。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柳慧给他送《追忆似水年华》的那一回就没有打电话,直接从学校乘公交车过来的。

    一阵极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响起在走廊上,转瞬间,柳慧就出现在提山坡办公室的门口了。柳慧送给一套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厚厚的七大本。说这是我去年夏天在北京买的,都说是好书,可惜我发现自己读不懂,经常是连续10多页、20多页的心理描写,一读脑袋都跟着大了,这样奇怪的书,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是的,提山坡说,在法国,普鲁斯特是20世纪一个很了不起的作家,非常有影响,也非常有特点,我一直想买一套的,谢谢你啦柳慧。

    柳慧笑吟吟地说,你喜欢,我好高兴。

    此后,提山坡对走廊上的脚步声变得敏感起来。以致能根据鞋在走廊上啄出的动静儿来判断是不是柳慧来了或走了。她的脚步声如同美妙的音乐均匀地奏响,提山坡的心则随之欢快地歌唱。他开始希望柳慧来的次数多一些,每次来都能多呆一会儿,坐在这儿喝水或者谈话,而他则可以欣赏她喝水或者谈话的模样儿。他一习惯了柳慧的声音。

    柳慧的声音对于他越来越具有某种令他激动不已的力量。她对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可以放下手soudu.org头的工作全神贯注地倾听,但是他更多地渲染于她的声音之中,反倒没有怎么注意她说话的内容。他们两个是这么一种关系,一个是纯粹的说话人,一个是纯粹的听众,如此而已,所以经常出现这样的尴尬,柳慧刚刚对他讲过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此类情况频繁发生,柳慧很生气。

    柳慧生气的时候会突然中断她的来访,说学校里还有事儿呢再见,起身就走,从不拖泥带水。这一方面让提山坡感到内疚或不好意思,一方面使他看到了一个真实的柳慧。

    提山坡问自己,我喜欢她的简单,还是她的美丽呢,抑或是兼而有之?提山坡虽然对柳慧有想法儿,可他始终没有勇气与她约会。也找不到一个令自己满意和有说服力的借口。

    他担心,柳慧会怎么想呢?她有与他同样的心情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