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侄媳黄李氏,弟媳陈高氏,还有几位大将的母亲和妻子都走上高处,默默地站立在她的身边。心中焦急的看着前方,一场大战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母亲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有多少妻子会被丧夫之痛击倒。
刚开始,看见义军的旗帜与官军的旗帜混杂在一起,她知道前方一定在进行一场混战,而闯字大旗一直稳如泰山,使她多少放下心来。
不一时,南方奔来几个骑马的人,她看见有两匹马之间放着一个搭蔸,好像有一个人躺在上面,心中止不住一阵狂跳,到底是哪个将领受伤了,不会是……。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大旗根本就没有动,不可能是他。现在敌人的旗帜越来越少,应该马上就要打胜了。
到了近前,她才看清搭蔸上躺着的是刘芳亮,顾不得矜持,跑上前去:“亮子的伤重吗?前方现在怎么样了?”
送刘芳亮回来的是闯王的亲兵将领李友,他也受了些伤,但精神仍很高,见到高夫人高兴的说:“快胜了,快胜了,官军已经支持不住了。刘将爷的伤不重,只是流血过多,快叫老神仙。”
高夫人和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忙叫老神仙给刘芳亮包扎。正在忙乱之中,突然袁宗第的老婆张袁氏放声大哭起来。
高夫人不由一愣,问道:“你哭什么?”
张袁氏指了指北方的战场,瘫在地上:“袁爷的旗……”
高夫人听张袁氏这么一说,忙向北方望去,找了半天,只见到李过的黑旗、谷可成叔侄的蓝旗,却不见了袁宗第的红旗。她的心一沉,难道袁宗第已经完了?又有些接受不了似的摇了摇头。她的心中虽然同样忐忑不安,但是她不能同张袁氏那样痛哭失声,又怕让这件事情,影响到大家的情绪,只得安慰张袁氏说:“袁将爷可不那么容易死,也许是掌旗官阵亡丢了旗,一切还在说不准之间。”
高夫人在老营中一向有很高的威望,张袁氏见高夫人如此说也就止住了哭声,而她心中也不愿意接受袁宗第死亡的猜测,便小声的叫了几声袁宗第的名字,然后嘟嘟哝哝的求起佛保佑袁宗第来。
张鼐可不向张袁氏那么好糊弄,他虽然也知道不能因为没有袁宗第的旗便断定袁宗第阵亡了,但不遇到特殊的情况,一个将军失去了帅旗,就意味着死亡。因此,他走上前去,恳求高夫人说:“夫人,现在老营没有什么战事,你就让我带兵去袁爷那看看吧。也许我能帮上忙。”
“你带多少兵去?”高夫人虽然心中也很焦急,但老营本来人手就不够,如果分兵过多,一旦遇到官军,失了家眷,自己怎么向闯王交代啊。
“我就带我的亲兵去就可以了。”张鼐也知道高夫人的难处,因此他并没有想多带人过去。
高夫人望了望张鼐身后的亲兵,虽然一个个精神抖擞,毫无畏惧。但将几十个亲兵投入到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无异白去送死,而且对战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现在双方在混战,我出其不意或许能够将敌阵打乱,那样袁爷他们就可以趁机杀败他们了。”
高夫人还在踌躇,现在她手上也没有多少士兵,本来护卫中军有二千士兵,但刚才受到一股官兵的攻击,损失了一些。而现在双喜更是带着剩下的兵士与几股企图偷袭老营的官军混战。现在她手上的士兵只有五百了,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现在老营没有受到攻击,不代表着以后就安全了。一旦那股官军突破了双喜,或者从别处冲到老营,没有士兵保护,那等待自己的就是屠杀,因此她下不了决心。
这时,李来亨站了出来,叫道:“我们孩儿兵跟随张将爷去。”
李来亨见自己的父亲李过久久杀不败后面的追兵,本来就很担心,这会袁宗第连旗都没有了,更是早就按捺不住,见张鼐兵少,因此才有此提议。
高夫人看了李来亨一眼,他才十五岁,放在其他人家,还是人事不懂得娃子,碰到如此恶战,早就吓得哭了。而这些孩儿兵大的也就十六七,小的十四五,因为长期的征战,早就适应了,听李来亨这么一说不等高夫人下令,一起跃上马匹,拔出兵刃,就等高夫人一同意,便要前去厮杀。
高夫人心中一痛,闯王早就和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派孩儿兵上阵。只是现在的情形,不派孩儿兵就无兵可派。但是一旦孩儿兵出马,损伤太大,自己如何朝闯王交代,如何向这些孩儿兵的父母交代。一时间,高夫人纷念涌至,热泪差一点就当众落了下来。
李来亨用一种几近哀求的目光瞧着高夫人,嘟囔道:“祖奶奶,我都十五了,也该为咱们义军做些事情了。”
看到李来亨的目光,高夫人终于下了决心,为李来亨整理了一下略微肥大的棉甲,轻轻的说:“来亨,你们要小心……”
听到高夫人允许,不等她说完,李来亨已经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抢着说:“好的,好的。”然后翻身上马,朝着后面的孩儿兵叫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上战场,不要给咱们闯王丢脸,听见没有。”
孩儿兵们轰然答应,纷纷催促快走。
李来亨笑着看了张鼐一眼:“张将爷,我们孩儿兵准备好了。”
张鼐轻哼了一声:“看把你们兴奋的,一会别吓得尿裤子。”
李来亨嘴一撇,傲然的说:“张将爷,不要小看了我们孩儿兵。是骡子,是马,咱们现在就拉出去遛遛。”
“好小子,竟然跟我叫上号了,好咧,走吧。是英雄,是狗熊,咱们战场上见。”
望着张鼐和李来亨远去的背影,一向坚强的高夫人也不由在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你们能救出宗第他们,能够活着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