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衡等不及了,打断他的“电影”。
“哎,贾书记,刚才李娜来问我年前给不给他们兑现奖金?好象还有点儿要挟我的意味。是怎么回事啊?”
贾为民脑中正在闪过的幻灯片象是得到“停止――放大”的指令,又似从一头乱绪中抽出了一根主线。“哼!”他恨恨地出口郁气,瞪大一双小眼睛,对着胡利衡愤愤地说:“公司的问题就出在他们身上。”
“哦,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胡利衡追问。
贾为民打开了话匣子:“钱书铭在公司之所以独断专行,他的力量不是孤立的。”看到胡利衡全神贯注的样子,他迅速在脑中理清思路:“我认为:他有两张王牌。一张是管理人员张铁军和朱婕,公司管理和行政上的事,都是他俩出谋划策,鞍前马后地落实,是钱书铭最信任的人;另一张王牌就是李娜这些业务科长,年龄都不大,被钱书铭惯得张狂的狠,想干啥就干啥,我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刚才你也看到李娜的德行。钱书铭使劲地护着、宠着他们,给他们汽车,给他们升工资,给他们提奖金。我们提醒过他,告诉他这些科长的权力太大,影响不好。可是他说:他们是第一线的,最辛苦,多得才能激励他们多劳。所以在奖金分配上,我们这些老人、副总经理比业务科长拿到的低得多。你说,他们能不张狂吗?他们能把我们放在眼里吗?我这个党委书记说出来的话跟‘放屁’一样,我怎么保驾护航啊?”
“怎么能这样!这就是钱书铭的不对。党委书记和副总经理的位置是党组织安排的,权力是上级给的,下级服从上级,这是最起码的组织原则嘛。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啊!难怪李娜敢要挟我,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啊。”
“是的,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他们商量好的。”贾为民肯定地说,象划了一根火柴,点燃胡利衡心中埋藏的火药引子。
“什么玩意儿!想联合起来跟我对抗?我若是就不兑现怎么样?不干,怪事!还能由着他们?想当科长的人多着呢,现在是改革年代,谁不想干?不客气,请他们下岗!”
“对对,得治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贾为民从胡利衡口出听到了他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心中的恨先解了一半。“我看――”他定定地望着胡利衡,一字千钧地说:“我们的改革就从这里下手吧!”
“好!”胡利衡举手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就从这里开始!”他坚定地说道。二人的再次合谋,令他特别兴奋,他主动伸出一只手,真诚地说:“感谢书记!以后你得为我‘鸣锣开道’啊!”贾为民明白他的意思,友好地握住他的手,“哈哈”一笑,许诺道:“我保证,不仅‘鸣锣开道’,而且‘保驾护航’!不过,你可不要偏航啊。”
“哈哈,不敢,请党监督我。”胡利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抽回手。他听出贾为民的话外之音,感觉又有点儿要挟他的意味,心中掠过一丝厌恶,脸上弹起一层红样儿,很快又恢复常态。
“贾书记,咱俩的意见一致了。下一步的工作,你看怎么开展?”他谦虚的征求他的意见。
“要整治这些人,先得收回他们手中过多的权力,尤其是张铁军和朱婕,他们是钱书铭的死党。”贾为民恶狠狠的说。
“咋整啊?”胡利衡试探地问。
“把张铁军调到基层,把朱婕免了。”
“以什么理由?”
“唏!这还需要理由嘛?”贾为民不以为然:“他们维护钱书铭的错误路线。”
胡利衡提醒他:“书记啊,你可别这么说。总公司和贸易局都没有这样的说法,昨天两位领导的话,你都忘记了?咱们可不能搞阶级斗争啊,你说是不是?”
“这――”贾为民楞了一下,又将脖子一梗:“反正这俩人得整下去,得给咱们的人腾位子!”
“咱们的人――”胡利衡吃惊地挺直了腰,狐疑地望着贾为民,一时不明白他所说的“咱们的人”是谁。
“贾鸿云和何干啊,两个不错的年轻人。”
“哦”,胡利衡恍然大悟,心里说:那是你的人。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笑咪咪的点头道:“啊,是不错,不过似乎也不年轻了,他俩都有40岁了吧!”
贾为民既已把话挑明,就不再掩饰他的真意,毫无顾及地说:“胡经理,咱们能把老钱撵下去,他俩是有大功的,否则哪有咱们的今天。”
胡利衡是聪明人,早已明白贾为民是为属下邀功,是个“护犊子的主儿”,可是贾为民最后面的话却引起他的反感。他觉得贾为民心里想说的话是:“否则哪有你的今天?”当下心中不悦,暗道:“你这是给我下马威呢。如果不是我那‘朝里有人’,钱书鸣能下台吗?一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哼!居然要挟我,我岂是受你们控制的人。现在我是总经理,公司的位子让谁坐,我还顾不上考虑呢。”
“这个吗……”他思忖着,软软地说:“是啊,是啊,应该说他俩是革命的急先锋、马前卒,不能亏待他们。要妥善安排,告诉他们不要着急。”
贾为民继续为他的属下说好话:“他俩在部队上都是团职干部,钱书铭给他们的待遇是科级,很不公平。贾鸿云是当过政委的,我的老乡、老部下,我了解他,政治思想素质过硬,立场坚定,比起张铁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干是文职出身,做办公室主任是很合适的。”
胡利衡点点头,露出诚恳的表情说:“是要调整,不要着急。我刚当上总经理,工作还没有开展,情况还不熟悉。如果马上整治张铁军和朱婕,目标太明显,群众怎么看?上级怎么看?咱们得注意影响,你所呢?”
“你的意思是……”
胡利衡仿佛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群乱哄哄的人中,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结果还是被人推倒。绝不能出现这种局面!他想。于是他几乎是用央求的口气说:“我的意思是他俩的事先放一放,等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贾为民这才明白自己白费了一番唇舌,小眼睛一瞪,倏地站起身说:“好吧,你看着办!”说着,跚跚地走出去。
胡利衡陡然觉得身体重了许多,被压在沙发里起不来,毛衣里的肉体又泛出一层冷意。他侧身拎起水壶往杯里添了水,两手捧着边喝边想着李娜和贾为民说的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