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容没说话,眼睛盯着那布片出神,心里不知怎地有点想去阻止碧柳找衣服的行动。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那衣服还在没在衣柜里,按理说丫头们收拾衣柜的时候发现一件被剪破的衣服应该会处理掉吧?希望已经被处理掉了,不然只要一看那衣服缺口,就知道这布片的来源了。然后……然后怎么样呢?总归是不好的。
赫连容正出着神,未少昀突然走到她面前把那布片拍到她头上,“怎么?你还真怕被这玩意弄死啊?唬人的,我有件衣裳就是这样的,一会我穿上你就知道了,就是一布片儿……诶……你说这颜色跟我是不是挺配的……”
赫连容心中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这浑球今晚的话意外的多,听起来也不太刺耳,不会是……在安慰她吧?
这个认知让赫连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心头像被一股郁气压着似的,有点烦躁。
未少昀说着话却已经进了屋,“诶,还没找着吗?”
碧柳有些慌乱地将衣柜门关上,发出好大一声,“可能放在别的房间了,婢子……”
“这不是吗?”未少昀指着压在柜门处的一角艳粉,上前就要拉开柜门。
碧柳急急地后退一步,“二少爷……”
“干嘛?”未少昀瞬间沉了脸色,“让开!”
碧柳咬咬下唇还在犹豫,赫连容已来到门前,“碧柳,让开吧。”
碧柳难言地看了看赫连容。终是向一旁退开。未少昀马上将那衣裳扯出来。看到衣摆上缺失地一块形状。稍一蹙眉。脸色已变得难看。
“碧桃不会剪我衣服地。”未少昀没有回头。“不只是碧桃。听雨轩任何一个丫头也不会剪我地衣服……只为诅咒你。”赫连容听到他轻吸了一口气。“是你做地?”
他地声音没有躁怒。平静得只是询问。赫连容没有否认。未少昀转过身来。脸色铁青地瞪着她。赫连容却没给他一丝回应。
原来刚才心虚地就是这个。没错。任何一个想诅咒她地人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去剪未少昀地衣服。若说是诅咒未少昀。其他人有什么理由?听雨轩里会诅咒未少昀地人。除了她还做何他想?碧柳想必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没将衣服拿出来罢。
两人僵持着。未少昀突然笑了一声。颇带些自嘲地意味。“原来刚刚那些话我该说给自己听。”赫连容没有说话。却有意识地躲避着他地目光。后背挺得笔直。心中不知怎地带了几分懊恼。未少昀面无表情地拎着那衣服来到赫连容身边。将手轻轻一松。那件衣服便无声地在赫连容面前滑落。他没再说话。擦过赫连容地肩膀。走出房去。
赫连容一直绷着自己。不想让自己露出一丁点异样地神情。她告诉自己她没错。未少昀做了那么多伤害她地事。凭什么他就可以随时擦掉一切。又以受害者地身份指责自己?他有什么立场指责自己?简直可笑!
赫连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视线扫过地上那件艳粉的外裳后落至碧柳身上。
碧柳的神色并无异样,“少奶奶先回房吧,婢子把这里收拾了。”
赫连容点了点头,也不和碧柳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想替自己隐瞒的不去嘱咐也一样会替自己隐瞒;想要将实情上报的就算威逼利诱百般叮嘱。还是不能保证真相不外泄出去,故而多说无益。况且除了碧柳,未少昀才是最有机会将这事散播出去的人选,对于他,赫连容是完全没办法阻止的。
他会去将实情告诉吴氏或者老夫人吗?她们知道了又将是一场天大的麻烦吧。不过这样一来,吴氏地推断便即时没了依据。一个手里握着主子秘密的丫头,有什么理由突然间偷了东西逃走呢?
赫连容躺在床上想着,半天也没理清思绪,心中的那股不安却越发重了。碧桃到底去了哪里?整件事只是巧合还是一个精心地布局?再想到未少昀。赫连容心头即时又涌上一股烦闷。忧虑加上躁意,直到窗外泛白。赫连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已经快中午了,碧柳神色如常地服侍赫连容起床,直到有丫头来报,说老夫人派了人来叫赫连容去体顺斋,碧柳才又现出忧色。不过她并没有问赫连容什么,也没向她建议什么,只是一路不语地跟着去了体顺斋。
赫连容已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好在那小人儿上无名无款,只要应对得当,糊弄过关不成问题,至于未少昀,他们的梁子从成亲第一天起就没停过,只要随便列举出几样,也不难让众人相信未家二少这回又是吃饱了撑的在诬陷她。只是可怜了碧桃要担上这个诅咒主母的罪名,不过就算要治她的罪首先也要找到她,而且相较于洗脱了偷盗玉如意的罪名,这个没有明确指出到底是在诅咒谁的小人儿又不算什么了。
待到了体顺斋中,赫连容并没有像以往似的被迎入大厅,丫头反带着她去了老夫人地卧房。卧房中没有别的丫头,只有胡氏坐在床前,老夫人倚在床上,头上绑着防风额带,半合着眼睛,精神有些萎靡。
赫连容万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景象,自打她进入未府,老太太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底气十足的,就连昨天晚上吼着一定要抓到碧桃的时候还挺有精神呢,这才过了小半天,怎么就困顿成这样。
胡氏见赫连容进来连忙起身,过来抓住她的手。“身体可有不舒服么?咒术不能小看,我寻思着明天去庙里求道平安符,再让大师做场法事,你和我一起去……”
胡氏的话让赫连容觉得温暖,同时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如果胡氏知道那小人儿是她给未少昀特别炮制的。不知会做何感想。
“娘,不必了。”
胡氏还待说话,床上地老夫人已睁开眼睛,“什么不必了?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又要说我们亏待了你!”语气依然不太亲切,却少了几分洪亮的气势,看着站得远远地赫连容,又不满地道:“近前说话,我还能吃了你!”
看来未少昀并没把那事告诉老夫人。赫连容小小地松了口气,依言上前,“奶奶找我来有什么事?”
老夫人缓缓地合上眼睛。眉间渐渐拢起,“碧桃回去了吗?”
赫连容心中微叹,碧桃是老夫人自小养到大的丫头,倾注的感情必然不少,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嫌疑人又是碧桃,也难怪老夫人饱受打击。
“奶奶身体不舒服,先歇息要紧,大嫂一直在找碧桃。找到了就会来告诉奶奶了。”
老夫人沉着脸没吱声,半晌睁开眼道:“我听说少昀把祠堂封了,可是要动工了?问他也不说,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老太太突然转变的话题让赫连容微感错愕,她以为在眼下这种时候,老太太不会再有心情理会祠堂的事,谁知又特地找她来问。
“碧桃地事交给你大嫂去查,你别分了心,专心帮着少昀把祠堂弄好。事关重大。就算少昀对这事不上心,你做媳妇地也得上心才是。看守祠堂地未忠从小跟着你爷爷,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和他见个面,只说我说地,让他帮着张罗吧。”
赫连容迟疑一下,“既然未忠信得过,奶奶何不找未忠前来直接交待?”
老太太提了口气,正想发作。不知何故又将气舒出来。“让你去你就去,别叫他进府来。你们去外面见面。如果有谁问你,你只说是少昀在忙,明白吗?”
大概是……明白的。
老太太不想大张旗鼓,又需要一个幌子以防有人借无人主持之名横插一脚,其用心自不必提,赫连容奇怪的是这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何必也要跟着来争什么宝贝,安安静静的颐养天年岂不更好?
看着赫连容有所保留的神情,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明白……”
老夫人地话并没有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未曾舒展的眉间让这老太太凭添两分不被理解的孤独味道,赫连容心底某处似被触动,但面对着老夫人、这个不再精神熠熠地老夫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胡氏送了赫连容出门,临分别时笑道:“明天还是去庙里求道灵符,这是你奶奶坚持的,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赫连容惊愕地愣在原地,胡氏拍拍她的手,转身回屋去了。
可能……这老太太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少奶奶,回听雨轩么?”碧柳不知何时又站到了赫连容身后。
赫连容犹豫一下,考虑着要不要依老太太所言去找未忠,心不在焉地走出体顺斋,直到碧柳再次发问才道:“我要出府一趟,你去让人帮我备车。”
碧柳没有多问,先一步而去,赫连容也慢慢踱开了,体顺斋院外的假山后才转出两个身影。
“娘,为什么要躲着她?”未水莲十分不解地看着严氏,语气中带了些许质问。
严氏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们回去吧。”
“不去看奶奶了?”
“先不去了。”严氏转头向另一方向而去,未水莲岂会轻易罢休,“娘,到底什么事?这次我回来你就古古怪怪的。”
“上次我对她摆明关系,她就含糊答应,转眼又和你奶奶私下联系。”
“娘,你在说什么?”未水莲眼中满是疑惑,“什么私下联系?奶奶找她一定是为了碧桃的事。”
“那算什么事!”严氏迟疑一下,“现在看她的样子,怕不是你奶奶已就祠堂地事对她做了交代,想不到你奶奶宁可将事情交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也不交给少阳来做。”
“祠堂?”
严氏没说得太多,“先回去,我得好好想想。”
跟在严氏身后,未水莲一直在沉思着,对于严氏说的事隐隐的有了苗头,眉稍轻动,唇角已微微地扬起一抹笑容。
再说赫连容出了未府,本想直奔祠堂而去,又觉得太过乍眼,便先到一处茶馆等着,让碧柳找一个不相干的人送信去祠堂,约未忠出来见面。
未家祠堂离未宅并不很远,未忠接了信后便依约而至,并未让赫连容等得太久。
未忠年约六旬,身体似乎不太好,提起老夫人的嘱托时也不见他如何表示忠心,只恭敬称是,又说会时时向赫连容报告进度,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并不多留。
回到未府,碧桃依然杳无音信,吴氏更加笃定她是挟带潜逃,并且信誓旦旦地断言碧桃与上次古董偷换案有关。
不过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知道,吴氏的推断是错的。
那时赫连容刚刚起身,看着仍不多话的碧柳无声轻叹。前天那事想必让碧柳心怀忐忑,自己有地疑惑碧柳同样会有,同时又不知她会否对自己的人品产生怀疑,毕竟诅咒这种事在这个时代看来是相当严重的罪过。
正考虑着要不要与碧柳好好谈谈,有丫头急急地跑进来,“少奶奶,大少奶奶让您速去大厅,碧、碧桃姐……”
“怎么了?”赫连容看着面色苍白的丫头,“找到她了?”
那丫头苍惶地咽了下口水,“碧桃姐……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