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我一直耿耿于怀,那就是他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连父之间表示宠爱的小吻吻都一次也没有。你不吻我没关系,我吻你。亲啊亲,啃啊啃,他总是在被我折磨得满脸口水之后,用那空谷回声般萦绕空灵的声音,浅浅地说:“瑟瑟,别闹!”
听听,这一句“别闹”说得多销.魂。不论他说啥我都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宠溺。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不近人情,杀人如麻,冷血残酷,有着近乎于神之威严的可怖人物,可能又冷又坏,但他独独对我好得不像话,甚至到了纵容的程度。只要我要的,他都会想办法送我。瑟瑟要银簪,爹爹亲手打制;瑟瑟要木马,爹爹就挥起凝冰剑上山劈竹子;瑟瑟要荷包,爹爹一针一线挑灯密密缝……
然而这种好日子并未维持太久,我游手好闲的滋润小生活就被彻底改写了。不能怪爹爹,都怪我嘴欠,想什么讨好法子不好,偏偏跑到他面前臭显摆。吟了一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本来是想把这当作情书吟给爹爹表达爱意的,结果爹爹听了大喜,深碧的眸子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他当即下了重大决定:“瑟瑟很聪明!有吟诗作赋的天分,是该请个先生好好教教了。”
我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可是人家唯一会的一首诗,想了几个晚上才把句子回忆完整,兴冲冲跑来向你告白,你不仅把我往火坑里推,还告诉我火坑暖和。我这人见人爱,见开,车见车爆胎的绝世小神,生平最怕的就是读书,你这不是要我小命嘛!我、我我我真想把你嘴唇啃出血!
唉,勾引不成,反倒把自己困进去了。无论我找来多少借口推脱,爹爹都始终保持一个表情,还不耐地对我说:“瑟瑟,不该谦虚的时候不要谦虚!”
!
一天之后,我被爹爹生拉硬拽抱进书房。古朴的字画下,背对着的男子负手而立,一袭青衣,黑发习习,飘渺绝尘。
哇靠,男~这教书先生是男耶!嗯,看在你是男的份上,我木锦瑟就勉强听听你讲课吧,睡着了可别怪我哦。
待爹爹飘出房门(爹爹其实是用走的,我之所以总说他飘,是说他动作行云流水,轻盈飘逸),那教书先生才缓缓回过头。我睁着无限期待的水灵灵大眼等待着赏心悦目的一刻,怎料那一张脸完全转过来的时候。我差点没把半年前的饭都给呕出来。
我说,先生,你丫多大了?一张四五十岁的老脸,怎么还长青痘呢?你是退化了还是压根没进化全?长得和掰碎的泡沫塑料一样就该待在垃圾堆,愣跑出来充人类,把我这脆弱的小心肝吓坏了,看我爹爹不饶你!
“听说小主人有吟诗作赋的天份,在下久仰大名,佩服佩服。”青衣先生龇着一口大黄牙,见面就恭维,估计是怕极了爹爹,又想极力讨好。
我说你能不能行?吃了多少四环素,不仅把牙齿染得枯叶一般黄,连嗓子都被荼毒了吗?怎么越听越像是驴叫呢。本想直截了当揭他短,但这毕竟是爹爹给我请的第一个先生,咋说爹爹的面子是要给的!所以,我强挤了一个笑容。
“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程吧。让为师欣赏一下你的诗词天赋。”
“啊?”
“我出上句,请小主人答下句,可好?”
“对对子嘛,简单!”
“清水出芙蓉。”先生似乎对这句颇为得意。
“蠢猪各不同!”咋样,工整吧。
先生脸上立刻黑线密布。
“忧劳可以兴国。”他继续出题。
“洗澡可以健身。”
先生的脸立刻被泼白油漆,心想可能是题出得太难,于是说了一个简单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个简单,先生儿子会打洞!”我得意的笑,得意滴笑。拐弯抹角骂你,看你个丑八怪还不夹着尾巴乖乖逃跑。爹爹也真是的,找这么个野兽派来教儿念书,就不怕从小影响我的审观正常发育?
青衣先生气得胡须都要一根根立起来,一甩衣袖,撂挑子走人。
这是被我气走的第一个先生,之后又来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N个才算停止,虽然这个长得也不敢恭维,但起码比较识相。一个个师傅前仆后继死在我的“穿肠对”下,他终于学聪明了,不教我吟诗也不教我作画,每天看着我睡大觉。爹爹问起来之时,他便说小主人很乖很听话。
很乖很听话?爹爹咋听咋不敢相信。我这种每天漫山遍追野兔爬树掏鸟蛋的主儿,能乖乖听话?鬼都不信!为了检验我的学习成绩,他下令明日午时三刻在沉星大殿亲自对我进行考核。参加考核的有教中四大护法和一级杀手若干。
额滴神啊~爹爹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下不来台吗?这些日子我可啥都没学会,在你面前丢丢人就算了,顶多挨顿臭骂,把我扔到人堆里出丑,这种损招你也能想得出来!
午时三刻,这词怎么看怎么像问斩的那时辰。
天要落下斩瑟刀,瑟伸脖子不眨眼。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豁出去了。我甩着大袖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沉星大殿。正是因为一会一准儿的颜面扫地,所以现在更要把气势卯足了。
沉星大殿穹顶那巨大的月型图案如神般掌控着无数星星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气,让人时而清醒时而迷醉。虽是正午,沉星殿上依然是晚的景,这里终年如此,不分四季不分昼。
溪颜爹爹身着月白的淡雅长袍,神一般坐在渺渺的星光中。座下众弟子亦是一身白袍,恭敬沉默地盘腿而坐。蜿蜒着繁复图案的铜制炉,升起袅袅的青烟,气馥郁。这味和爹爹身上的清一模一样,让人迷醉,为之疯狂。
“瑟瑟,给大家吟一首诗。”他如冷月一般清凌凌的声音像薄雾一般飘起,缭绕在华丽的大殿之上。仅是简单的一个句子,最平常的语调,却听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乱了节奏,爹爹,你的声音简直就是药!
你只是说吟诗,又没说吟哪一首。我只会那首《锦瑟》,便又拿出来妄图蒙混过关。
爹爹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半晌不出声。咋回事?不满意?看不到他的眼神,不好猜透他的想法,但我有预感,相同的招数在他面前肯定耍不了第二次。
果真,他冷澈的声音再次扬起:“换一首。”
“爹爹,要不你给瑟瑟出诗歌,瑟瑟对,好不?”我自认为在对对子方面我还是比较有天分的,虽然对得不够雅观,但起码工整。我也没别的出路啊,烂葡萄里找比较不烂的,凑合着对付吧。
“好。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麻将扑克金,炸完之后回家!”
爹爹一愣,麻将,扑克,金?虾米东东?思考了半秒也得不出答案,他也不懂我对的是虾米意思。看着还算公整,就算我过关,于是出下一条:
“想当年,金戈铁马。”
“看如今,死缠烂打。”对完之后我还得意地咧嘴笑了笑。
只见爹爹的脸瞬间沉下来,这一沉不要紧,整个沉星大殿仿佛一下子就被巨大的黑云笼罩,空气都要结冰了。他又出了个对子:
“登城白云间揽山入怀。”
“逛鸭店抱古代男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