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飞花逐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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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爷爷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国民党的兵。当时,他手拿着一把枪,朝天上放了一声,然后,那个比他大六岁的女人就成了我的奶奶了。我爹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大姐已经两岁了。当时,我爹爹端着饭碗坐在门槛上,对我母亲说,要不是你,我就当红卫兵去了。我这么大的时候,我母亲说,你要到哪里去?你出去做什么?我拎着箱子说,我不知道,反正,我要出去。出去,我就知道了。

    我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然后,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后来,病好了。病好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七岁的时候,我母亲带我去学校,校长说我年龄还小,不能上一年级,要先上学前班。我母亲说,他会数数的,能从一数到一百。然后,我看着校长就数道,一,一百。我住在医院的时候,每天要吃三次药,打三次针,我觉得好难受。我母亲说,乖,不多的,“一”一下就没了。然后,吃药的时候,我“一”一下,打针的时候,我“一”一下,觉得就不难受了。我住在医院的时候,我爹爹很少来看我。我母亲说,你爹爹回去挣钱了。不然,医生就不给咱们看病了。后来,我爹爹每次来,我都注意了,他脸色总是不好看,没怎么看我几眼,就趴在床边睡觉了。我母亲每次都把我爹爹带来的钱给我看。我拿着母亲给我的钱,一没事,就躺在床上数着,一,二,三,四……后来,我就从一数到一百了。我母亲要我在校长面前从一数到一百的时候,我很激动。一了一下,就一百了。这点,让我母亲很不高兴。我母亲掏出钱给校长,校长把钱拿在手里,问我是多少。我说,十块。校长从口袋里又拿出钱,我说,五块。然后,两块,一块,五毛,两毛,一毛,五分,两分,一分。然后,五十。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抬头看母亲。母亲说,一百。我说我没见过。然后,校长和其他的老师就笑了。我躺在医院床上数钱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说,这个一是最大的,比这一百个一还要大。然后,母亲就告诉我说,这个一是五十,这个一是一毛。然后,我就认识钱了。校长要我认钱,我就认出来了,校长很高兴。可报完名回家的时候,母亲却在路上打了我一嘴巴子。母亲说,前面的钱都认出来了,为什么后面的一百没认出来。这不摆明着丢咱家的脸吗。

    我躺在医院床上数钱的时候,护士跑过来说,你妈呢?我说,出去给我买吃得了。然后,护士就要我脱裤子打针。脱完裤子,护士要我翻过身来。我仰着说,屁股都打肿了。不能打了。护士说,不打屁股难道打小弟弟啊。说着她就动手按住我屁股,打了下去。打完之后,我说,你骗我,你打了屁股。护士先是骂了一句,然后,又啪的一巴掌打向我的小弟弟。然后,我疼得就哭了。我哭了很长时间后,我母亲回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护士刚才给我打针了。我母亲说,都打,有什么好哭的。我说,可她打我小弟弟了。我母亲一听,脸都吓白了。出去就吵闹了。护士被我母亲揪过来的时候,护士说,我没打他小弟弟。我说,打了,到现在还疼。然后,护士就要我脱裤子。我脱了裤子,护士说,瞧,没打吧。我是打在屁股上的。我哭着说,你这只手打我屁股,这只手打我小弟弟的。后来,我又生病了,又见到了这个护士,那时,彼此都难为情极了。

    我七岁上学前班第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母亲问我班上都有哪些人,哪些人是喜欢的,哪些人是不喜欢的。我说一共有十五个。一个叫水静的我喜欢。一个叫四七的我不喜欢。后来,我母亲对我爹爹说,叫水静的是个女孩,是他们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叫四七的是个男孩,鼻涕邋遢的,长得也不好看。我上学前班的时候,和四七坐在一起。和他坐在一起的时候,我离他总是远远的。因为那时,水静坐在我前面,我要伸过头去和她说话。水静很文静。每次上课我一找她说话,她就跟我说,不要说了,要听课了。有一次,她这话说急了,说大声了,老师也听到了,然后,老师就批评她了。然后,她上课就再也不与我说话了。每次下课,我也都是找水静说话的,只是每次下课后她都要去厕所,害得我跟在她后面,到了厕所口头的时候又跑走了。如果当时我不跑的话,蹲在厕所里面的大年级的学生就要用石头砸我。第一次,我没经验,站在厕所口头的时候就被石头砸到了。砸到后,我要冲进去和她们理论,被里面跑出来的一个大女孩按住,打惨了。然后,我就知道了,在厕所里是不能理论的。我们老师在办公室里扭着我耳朵对我说,知道了吗?我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当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从坏了半块玻璃的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小沟,田埂,庄稼,浇粪的大男人,锄草的大女人,还有,不远处的两座坟,坟上有红的黄的蓝的花。我坐在靠窗位置向外看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浇粪的大男人。每次浇粪的大男人走在田埂上从我窗前过时,我都要和他打声招呼。我说,浇粪去啦。他说,是啊。有一次,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我们老师就从讲台上走下来,扭住我耳朵了。四七说和我坐在一起难受极了。一到上课时老师就向我们这边看。我说,老师不是看我,是看你。四七从来都是鼻涕邋遢的。有时,是两道银柱,有时,是两道黑柱。是两道银柱的时候,说明这是才新出来的。是两道黑柱的时候,说明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我说,四七,把你鼻涕揩揩吧。四七说,好。然后,他就拿起书包揩了。我问过四七,为什么你的书包总是闪闪发亮。四七说,擦得。一开始时,我还不明白。

    四七说,他爹爹妈妈年龄加起来四十七岁的时候生得他,所以,他就叫四七了。我说,你爹爹妈妈真聪明,你记住你名字,就记住他们什么时候生得你了。四七说,是的,他们也是这样说得。然后,他说着就朝鼻孔里呼得倒吸了一下鼻涕。我快速扭过头去。朝窗外看着。一到作怪天气,窗外天很黑,刮着呼呼大风的时候,四七就会往我身边挤靠,他说他怕坟。有一次,他说他看到坟外面露出的棺材板了,然后,他说着就挨着我哭了。

    我没去过四七的家。四七说,他家里有一口没上漆的大木棺材,是为他奶奶做的。他说,他奶奶一与他爹爹妈妈吵架了,就爱赌气睡到大木棺材里不吃不喝。有一回,他去给奶奶送饭,他奶奶一下子从大木棺材里不声不响地爬了起来,他吓哭了。后来,他奶奶带他去看病,一个老头子,神神鬼鬼的,把一个鸡蛋放在手心里,鼓弄几下,鸡蛋站立了起来,就说,去了,不用怕了。但四七说,他还是怕的。一直怕的。我八岁暑假的时候,四七和别的孩子在塘里洗澡时,淹死了。四七死了放在家里的时候,我母亲没让我去看。我母亲说,看到死人,会记住的,会做梦的。两天后,四七下葬了。我看到了一口没上漆的大木棺材。

    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想和水静坐在一起,但没有坐成。上一年级的时候,我还是想,但还是没有坐成。二年级的时候,我还是想。三年级的时候,我还是想。四年级的时候,我还是想。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水静和我坐到一起了,我反到不好意思了。那次,她坐到我旁边,问我一道数学应用题,我暗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第一次感觉水静长大了。可能会生孩子了。我上学前班的时候,在操场上小便,被水静说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早上见到老师不问好,被水静说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上二年级的时候,我当了班长,沾沾自喜,被水静说了,以后,就再也不想当班长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水静的话,总是那么爱听。有一段时间,我也迷糊了,到底,我是服从她,还是在意她。我看着应用题,半天没说出话来,水静问我,是不是也不知道。我支支吾吾地说不是。然后,眼睛又顺着她的颈部向她胸部瞄了一眼。她的胸部,当时,我感觉像挺着的两个大乒乓球。我偷看水静胸部的事,被突然闯入进来的数学老师看见了。她走过来,扭住我的耳朵,把我臭骂了一顿。这以后,水静就有意避开我了。初中的时候,水静转到另一所中学了。以后,水静家搬走了,我们就有整整九年时间没有见面了。

    五年级开学的时候,我跑到学校去报名,水静在操场上看见我就跑了。我很奇怪,追了上去,我说,你跑什么。她扭过身子背对着我,手扶在大树上,不说话。我拉过她,看见她的胸部变了。然后,我脸红了。然后,她脸也红了。就跑了。我站在那,手摸着头,不敢追了。五年级开学的时候,我们班里有好几个女孩的胸部都变了。人也变了。都文静了。都有意避开我们这些大男孩了。我以为水静不会主动找我说话了。没想到那天,我坐在课椅上看教室屋顶上漏着的阳光时,她问我说,你作业都做好了么?我说,是啊。然后她就坐过来,靠在我旁边,问我,这道应用题该怎么做。当时,是中午休息时间。教室里人很少。我闻着水静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气,一会儿看着她手指着的应用题,一会儿偷偷瞄着她变大了的胸部,兴奋极了。没想到当时,我们数学老师正好从窗前路过,她看见了我的贼样,就快步走了进来,扭住我的耳朵了。我们数学老师是一个胖女人。说起话来刻薄的很,我从来就不喜欢她。也顶撞过她。说她长得像个水桶。后来,五年级整个一学年,我都栽在她手里了。

    我知道,现在,我心里还是有水静的。这在过去是一个事实。在现在是一个事实。我上学前班第一天看到水静的时候,这以后,别的女人在我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了,比水静漂亮,没有水静漂亮,比水静好,没有水静好,和水静真像。我尝试过要忘记水静这个女人。可是每次,我一想到我童年少年的时候,我就会很自然地想到她。水静是我童年少年时候的一个烙印。成年时候的一个伤痕。我也曾试过我母亲小时候教过我的法子,“一”一下就没了,可是这一回,不灵了。

    我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说,你爷爷当过国民党的兵?然后,我又继续说了起来。

    我爷爷做上国民党的兵一年后,成了连长。当时,我爷爷带着他手下的兵跟着他们团长,他们团长带着他手下的兵跟着他们司令。他们司令说,等等,再等等。当时,他们司令蹲在茅坑里对他们团长说,他们团长蹲在茅坑里对我爷爷说,我爷爷蹲在茅坑里对他手下的兵说。他手下的兵对我爷爷说,长官,要不要纸,我爷爷说,不要。我爷爷对他们团长说,长官,要不要纸,他们团长说,不要。他们团长对他们司令说,长官,要不要纸,他们司令说,要你娘个希匹。后来,他们司令的小老婆没等来,解放军的炮弹等来了。解放军的炮弹打来的时候,我爷爷他们没反抗,就跟着他们团长缴械投降了。我爷爷后来跟人说,当时,他们要是到了金门的话,他就去台湾了。他说,当时,金门的兵后来都成了台湾的兵了。他说,当时,他们只要坐上船就可以到金门了。后来,我爹爹跟我说,你爷爷当时要是到台湾了,我们现在,可能就日子好过多了。当时,我们邻村的一家,有一个到台湾当兵多年的亲戚回家看望了一次后,没过两个月,他们家的两层高的漂亮大楼房就建立起来了。而那时,我们家的楼房才做了一层,17寸的黑白电视机才买了一个星期。我爹爹说,我要是不做粮食生意的话,甭说一层楼房,就是电视机,也买不起。我爹爹说这话的时候,我母亲正拿着锄头回来跟他吵闹,说田都让她一个人给做了。

    我爷爷后来跟人说,当时,他们司令等得那个小老婆是一个女大学生。模样长得俊俏极了。我爷爷说,当时,他们国民党里当官的老婆都是大家闺秀,很有文化的。会画画。会做诗。会撒娇。会使性子。还有,会讨人喜欢。我爷爷说我奶奶就不行。人长得又不俊俏,大字又不识一个,做人又不机灵,又不会讨人喜欢。只会整天抱个儿子向他要饭吃。我奶奶三十岁的时候,生了我爹爹。我母亲三十岁的时候,生了我。我爷爷说,聪明的遗传,多半得看女人。我爷爷说我奶奶不聪明,所以,生出来的我爹爹也不聪明。我母亲比我奶奶聪明,所以,生出来的我也比我爹爹聪明。我爷爷从小就很喜欢我。他说我要是生在他那个年代,可能会是一个将军。我从小就有了当将军的梦,这是我爷爷给的。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们音乐老师问我,从小的理想是什么,我腼腼腆腆地说,当将军。音乐老师听后,弹起吉它就唱道,“你他妈的还要当将军/你他妈的还要当将军”。我说,我他妈的就要当将军,我他妈的就要当将军。后来,音乐老师给我这话谱了曲,让我在他的音乐课上唱了一个学期。我们音乐老师当时还很年轻,刚从学校毕业,留着一头长发,穿着一条牛仔裤,一眼看上去,长相不羁,装扮不羁。后来,给我们上课,说话也不羁,爱说他妈的,他说他妈的很有力量。如果上课时,他问我们,你们作业他妈的做好了没有,如果我们做了,就说我们他妈的做了,如果我们没做,就说我们他妈的还没做。

    我们音乐老师屁股坐在讲台上,弹着吉它唱“我他妈的已经伸出了手/我他妈的已经伸出了手/我他妈的已经伸出了手”的时候,我正在和旁边的女生大声说话,然后,他就把我叫了上去。他问我和旁边的女生说什么。我说,没说什么。他说,没说什么声音会这么高。我说,说了。我说老师这哪是什么摇滚,说话不像说话,唱歌不像唱歌。他说,你懂个屁,这是说唱。说完,他头发一甩。我们音乐老师头发一甩的时候,我认为很优美,很潇洒。后来,香港回归,我们音乐老师上了电视,一边弹着吉它一边唱着“我什么也不看/只看你变了旗帜/我就很高兴”的时候,我正坐在饭桌上吃饭,当时,端着菜上来的饭店老板娘眼睛看着电视说,这人唱得什么呀,说话不像说话,唱歌不像唱歌。我说,老板娘,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说唱。说完,我头发一甩。我头发一甩的时候,头皮屑在空中乱飞,这让我很难堪。

    那次上音乐课的时候,我们音乐老师一进教室就和我们大谈特谈了当时的台海问题,然后,他说他有感而发做了一首歌,要唱给我们听。我们说,好。后来,我听音乐老师唱来唱去老是那么一句,心里很别扭,就找旁边的女生说话。我说话的声音特别高,让音乐老师感觉自己的弹唱像是伴奏,他很不高兴,就把我叫了上去。

    我很小的时候,嘴唇两端向下弯,像一个向前方向卧倒了的左半括号――“(”,读初中的时候,嘴唇变了,像一个“一”字型。我爷爷觉得很奇怪。我爷爷说我小时候的唇形,按看相上的经验来说,是一个悲观的人。可是现在,长变了。

    男人朝我的嘴唇上看了看。我笑了笑,继续说。

    我读初中的时候,很多都变了。比如说话的声音。比如身上毛发的分布。更重要的,比如我的那个第一次。我的那个第soudu.org一次,是在我夜里做了一个不正经的梦后来得。我的那个第一次来得时候,我很有感觉,而且突然醒了。当时,我打开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脱下内裤,举在手里,借着台灯的光,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欣赏着,高兴极了。当时,我想,可能,我也能生孩子了。后来,我把那条内裤收藏了起来。再后来,我的那条内裤具体收藏在哪,我忘记了。我有了那个第一次后,又很快地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现在,到底有过多少次,我也不记得了。

    男人打断我说,你说你们音乐老师上过电视?嗯。我点了点头,

    两千年悉尼奥运会结束一个星期后,我们音乐老师又上了电视。不过那时,他已经不是老师了,媒体说他是另类说唱歌手。当时,我在电视上看到他在镜头前,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从这幢楼走到那幢楼,然后,走到了一个公共厕所,在公共厕所男厕口头的时候,电视里一直响着的音乐伴奏一下停了,然后,我们音乐老师就张开了嘴,在镜头前,一会儿拉近一会儿拉远地唱着“我讽刺了你/时间讽刺了我/现在/我不要讽刺/不要呐喊/不要口号/只要幸福地活/给我三岁的儿子/唱我谱写的儿歌”,唱到这儿的时候,镜头一下转移,男厕里出来了一个小男孩,然后,我们音乐老师抱起了这个小男孩,继续唱,从这幢楼走到那幢楼,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

    2000年悉尼奥运会结束的时候,我又生了一场病。然后,又吃了很多药,又打了很多针。后来,病没有完全好。两千年的时候,我十九岁。我十九岁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自己的看法了。鲁迅在《呐喊》的“自序”里说,“以为学医救人并非一件要紧的事了,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我十九岁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愚弱的国民,不是示众的材料,不是看客,所以,十九岁的时候,我想治病。我十九岁治完病在家休养的时候,收到了水静寄来的一封信。她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她说,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们有一个约会。

    男人转过身,朝后看了看,咳嗽一声,站起来,走开了。我看着婷婷走来的水静,对她笑了笑。

    我四肢叉开的睡在床上,正想着乱七八糟事的时候,水静打来我手机说,明天,我们见面吧。我坐起来说,好。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拎着箱子出门了。我出门的时候,我母亲说,你要到哪里去?你出去做什么?我不想告诉我母亲,于是,我瞒着她说,我不知道,反正,我要出去。出去,我就知道了。我出去后,坐了大概六个小时的车,到达了水静住的地方。到达水静住的地方时,我把我拎着的箱子打开了。我箱子打开后,水静捡出了我箱子里放置的内裤、衬衣,丢到一边,然后,她指着箱子里那密密码码的一大堆信说,正好五百封吗?我说,是。然后,她又指着箱子里那一把长约一尺的刀说,你还记着它吗?我说,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水静家搬走了。然后,我们就一直通信。每年多时,加起来合计一百多封,少时,加起来合计七十多封。后来,我们通了整整九年,一共合计下来,她五百零一封,我五百封,总共正好一千零一封。水静说,一千零一,在她心里是一个特殊的数,有着特殊的意味。说完这些,她又在我手机那端说,九年的时间,一千零一封信,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你愿意,明天,我们见面吧。我说,好。然后,她又说,如果你愿意,把我的信也带来吧。我说,好。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愿意,把我寄给你的那把刀也带来吧。我说,好。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写给水静的第三百七十九封信中说,水静,我都二十一岁了,可还是一个处男,这让我很忧郁。你说我该怎么办?是找你,还是找别人?你知道,一个古董,不破土而出,就不会重见天日,一个处男,不破身而出,就永无宁日。后来,水静给我写了她的第三百八十封信。其实,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个包裹,一把长约一尺的刀。水静在那把刀里附着的一张纸上说,如果你想变心,那你就一刀两断寄给我,我会知道怎么做。如果你心里还有我,那你就用这把刀时时提醒自己。收到她的这封信后,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虽然当时,我有过尝腥的冲动,但,真要我为了尝腥而失去她,那我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所_4460.htm以后来,没办法,为了挽回我的过失,在信里,我做了充分的检讨和反省――我敢保证,那是我有史以来写过得最有思想性最有艺术性的一次检讨。在信中,为了表示我对她的此志不渝,用了乐不思蜀后,我觉得意思还不够加强,又用了金屋银屋不如咱家的狗屋。

    水静坐在床沿,手里拿着那把刀,一边仔细端详着,一边自顾自地说,时间变了,但我们的爱情没有变。我说,嗯。说嗯的时候,我的眼睛又顺着她的颈部向她胸部瞄了一眼。后来,水静发现了,她说,你看什么呢?我红着脸说,五年级的时候,我看你的胸部,当时,感觉像挺着的两个大乒乓球,现在,变了,感觉像挺着的两个大苹果。水静看了看我说,哦――那你想吃吗?我说,想。然后,她就摸起身后的金属盒砸向了我的头部。然后,我头上就流了很多血。然后,我就进了医院。

    我头部缠着白色绷带坐在长椅上,看着婷婷走来的水静,想到这两天在医院与她朝夕相处时,在她身上所占到的便宜,心里美滋滋的。台风,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水静走过来坐下道。说完,她在我头上摸了摸。我说,不要摸,还没好呢。还没好吗!还没好吗……说着,她又在我头上摸了起来。

    我奶奶说我爷爷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头脑里不知装了些什么,捉摸不透。我母亲说我爹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头脑里只有一根筋,不用想也知道。水静说,我这么大的时候,坏得好可爱,说完,她亲了我一口。然后,我也亲了她一口。这就是我的飞花逐月的日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