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月亮(THE MOO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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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是我最后的青春时光。

    印象中的天总是粉亮的蓝色,阳光鲜艳地善照着,在透明洁净的玻璃上留下色彩纯涩如虹,生活简单到透明。细雨中漫步的棱棱,疯疯癫癫的阿九,打球时场边观战的郑惬挂着浅浅的笑的样子,班任李永不停歇的说教乃至小高讲错课抓耳挠腮的情形,就这样一日一日往复上演。智者总言单调,然而未体味到那日时光单调中所蕴含的真实情感,现如今已千金无求。

    我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我总是率性地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任性到天塌地陷。从来都是别人宠着我让着我,从来没有人苛求我去做什么。所以,我想当然地认为,世界正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即便有小小的挫折,也只会让我更加任性到天崩地裂。成人的世界太复杂,我无力承受,只能像吐丝的蚕,固执地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自己构筑的理想世界里。是不是人一定要变的圆滑无比八面玲珑才算真正长大?很喜欢自己从前日记里的口气,稚气未脱而又纯洁无比,但现在不同了,我想我和世界都在变得不一样。

    相信爱情,相信命运,相信生活,相信一切不应该相信的东西。连自己的身体都会背叛自己。既然可以相信自己,那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越是自己anhuan/5_4460.htm得不到的,越要去坚持,就像拼命想长大的孩子,和无谓挣扎着想回去的我们。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哪怕曾经几乎拥有幸福和完美。然而郑惬告诉我,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么我们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抛下我们反复留恋却一去不返的回忆,义无反顾地一直走下去。

    郑惬,我的爱人,我亲爱的猫咪,对不起,我始终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因为回忆,是如此的锥心刻骨。

    让永尾完治真正长大的,是离开了他的赤名莉香;让我真正长大的,是同样离开了我的郑惬。

    七月份一直是我比较痛恨的一个月份,因为热,也因为倒霉。总搞不明白为什么古人很喜欢“七”这个数字。国产情人节是七夕,一周分七曜,就连春秋时期伟大的军事思想家伍员伍子胥同志落难被渔父所救,他还解下佩剑以授渔父,曰:“此先王所赐,吾祖父佩之三世矣。中有北斗七星之logo,乃专卖店所购,大大地值钱。”推而广之,如今外国人也兴起了这一数字崇拜,日产烟叫七星,连可口可乐公司也出了七喜。然而七月与我而言注定是个倒霉的月份,原因很简单,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时能让我像蛇一样蜕层皮的东西。我唯一不打怵的可能也就是语文,在这一点上我与班里那群除了参考书和黄书什么都不看的理科尖子们大相径庭。语文考试时我往往只用一个小时答完卷然后幸灾乐祸地看周围一帮人冥思苦想呼天抢地。上学期期末考默写古文时张扬自以为没人注意,从课桌里翻出书便开始抄,不料被监考的老方一眼瞥见,慢慢踱过来敲了敲张扬的卷子。张扬早已吓得如隔壁吴老二做哆嗦状,但见老方似乎无捉他之意,才慢慢放下心来,自以为老方好心到帮他纠错,居然大剌剌把书拿到桌上一字一句对照,看得我极为不爽。不过几天后成绩下来张扬语文得了零分,看到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我才想起,老方点他卷子上的那段古文,标准答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幸的是,等到理科考试的时候,横眉冷对卷子纸俯首干咬铅笔头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是我们第一次实行“小综合”,即所谓的“3+X”,说是为高考提前练兵。头一天为了准备语文考后的物理考试我一直熬夜到凌晨两点,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怎么到的学校。梦中恍惚梦见自己在考试,吓了我一身冷汗,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真的在考试……匆匆忙答完卷子直觉得无比郁闷,大失平日水准,甚至把马可波罗写成了马克菠萝,语文考成这样子,其他科目可想而知。本以为这叫塞翁失马,然而第二天早上见到郑惬和辛中国走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叫祸不单行。

    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辛中国牵着郑惬的手张狂地在我面前晃过,走到和平楼前他轻吻了一下郑惬的脸颊,转身上楼。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部拍得很烂的DV,一定是,不然眼前怎么会晃动得这样厉害呢?可是,我没有见到郑惬脸上招牌般阳光的笑容。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却愚蠢到忽略了最大的敌人,时间。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油滑的,却单纯到忘记了自己的销声匿迹,是给别人最大的可乘之机。

    我一直以为自己痴情如杨过,侠义如郭靖,豪气如萧峰,最终却发现自己固执得像杨过,痴呆得像郭靖,不知会不会死得像萧峰。

    “郑惬,”我让自己尽可能平静走过去,叫住她。她回头,依然美丽。“你和辛龙……”“对,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到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已然很平静,我不想再有别人来破坏掉它,真的。刘星宇,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现在的出现已经太晚了。”“就因为他吗?”我兀地抬起头,直视向她。“……对。”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眼里像是起了一层雾,让人再也看不清。我正想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干吗?!”不用回头也听得出,辛龙。

    辛大头晃着他那引以为傲的脑袋横着从身后走了过来,一把把郑惬揽到怀里,恶狠狠地瞪着我。郑惬挣扎着说:“别这样”,他却置若罔闻,反而把她搂得更紧。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刹那地疼,开始流血。我木然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过了许久我才惨然一笑,嘴唇动了动。“辛龙,你和我抢到现在,终于赢了这最重要的一次。对她好一点儿。”“这用不着你管!”我点点头,转身走开。天上的太阳很大,晒得我的脸颊微微发烫。我一步一步低着头挪动着脚步,肩上的书包压得我生疼。走到校门口我抬头,盯着天上的太阳,看到眼睛发花。

    恍惚中,仿佛又看到初见郑惬时她的样子。灿烂如赤名莉香的微笑,那句浅浅的“对不起”……手心变得潮湿。我张开手,手心有一些尚未融掉的白色晶体,想必是从化学实验室不小心带出的3。嘴角忽然尝到一丝苦涩,是天太热了吧,汗水才会这样顺着脸颊奔涌而下。

    我是被你握在手中的碳酸钠,一边潮解,一边风化。

    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理发店,把挑染的头发全部染回了黑色,并剪短到我不能忍受。我没有慧剑斩情丝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不想再出现像今天一样流汗的情形了。如果注定要选择痛苦或是遗忘,那么我愿意遗忘。我就这样对自己说,忘了吧,忘了吧,然后我就真的忘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