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采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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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伯的话无疑已经对刀雅起了作用了。老伯走后,她苦苦思索了好长时间,心想:老伯的话是对的,不要说将来,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那我为什么还要让这种后悔延续下去,为什么不赶紧收回自己说出的话,主动向他认个错呢?可是她随即又想道:可是覆水难收呀,我怎么能够出尔反尔,说出的话怎么能够轻易收回?她的心里始终很矛盾,毕竟是她将秦卫东拒之千里,是她下狠心赶走他的,她觉得要是此时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将说出的话收回,秦卫东又会怎么想,怎么看待,他还会不_4460.htm会相信她,还会不会理她?会的,会的,他永远也不会嫌弃我,永远也不会不理我的。可是,我该怎么做,怎么表达,要如何才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鸿沟呢?

    刀雅觉得,毕竟事情都是她一手造成,要是用直白的方式将说出的话收回,她真的有些难于启齿。而如果是采用某些特殊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物品传情达意,则不但能巧妙地化解她内心的尴尬,不至于使她有“自打自嘴”之嫌,而且还能将她对他的情爱、思念等感情完整地表达出来,收到一种意想不到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最佳效果。

    刀雅是个兰质蕙心的聪明女子。天黑后她就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取出针线、剪子,又翻出一块上好的真丝布料,按照一定的尺寸和大小比例将布料裁剪好,然后穿针引线,急切地想以最快的速度连夜赶制出一个香包,然后遥寄给远在上海的秦卫东。然而欲速则不达,她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在缝制香包的过程中,她的左手被针扎了一次又一次,但她还是孜孜不倦地咬牙忍痛坚持着,痛虽然痛,却正好使她熬夜时醒了瞌睡。

    整整用了几乎一个通宵的时间后,一个精美无比的香包终于在刀雅灵巧的双手下完工了。刀雅缝制的香包有拳头大小,形状像个大蟠桃,更像人的一颗“心”,代表谁拥有了香包谁就拥有了她的芳心。

    她同时还在这小小香包的上面绣了精美的图案,上有蓝天白云,龙凤呈祥,下则有江河桥梁,鸳鸯戏水。有意思的是,鸳鸯戏水的那条江河,其走向和弯曲形状分明就是怒江,而那座桥梁也分明就是怒江大桥,可旁边却不伦不类地突兀起一座东方明珠塔,使人有些大惑不解。事实上这样一幅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图案,刀雅在构思的时候却是煞费苦心的,按照她的理解:戏水的鸳鸯当然是代表秦卫东他们两人,而他们“戏水”的那条江既可以是怒江,也可以是黄浦江,当然也可以是既非怒江也非黄浦江的任何的“江”,如果引申来理解,就是“无论天涯海角,愿意伴君而去”的意思。真可谓是寓意深刻,用心良苦啊。

    刀雅缝制的香包,上面还特地设计了一个有拉链的小开口,可以用来盛物。她觉得如果仅仅用这个本可以盛物,可里面却又空无一物的小香包是远远不能表达出她对秦卫东的苦苦思念的。这时她想到了潞江本地特有的相思豆,要是用相思豆随香包一起邮寄到上海,那是再好不过的表达方式了。

    可是相思豆一般都要到深秋以后才采收,现在还不是成熟的时候,又到哪里去能寻找呢?“除非——对,”刀雅心想,“除非有反季节成熟的相思豆。”潞江坝为热河谷地带,气候温暖,四季如春,许多植物都会出现反季节开花结出果实的情况。比如香蕉就是四季不断的,有的刚挂果,而有的却已经成熟。又比如桃、李、石榴等水果,往往也有少数会在冬天开花挂果,甚至还能正常地“健康”生长,直到最后完全成熟。如此说来,对于相思豆是不是也有反季节成熟的情况,提前或推迟成熟的呢?对此刀雅不得而知,不过她决心试一试,去野外好好找一下碰碰运气。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约有一竹竿高的时候,刀雅不顾头一天晚上熬夜带来的疲劳,穿上一套牛仔休闲装,一双长筒靴子,带上一个食品袋和一把长约三十公分的短护撒刀从家里出发了。她踏遍了一座又一座小山包,寻遍了无数田间地头的沟沟坎坎、坡坡洼洼,但就是见不到相思豆这种植物的任何一丁点儿踪影。

    刀雅记得,在她小的时候相思豆可说是随处可见,可现在却已经是不多见了,只是平时还能在沟坎边、在江边或者是丛林中偶尔能见到,但到她真正去找寻的时候,想不到却是踪影全无了。

    刀雅并不气馁,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了怒江的江岸。这时她眼前一亮,发现在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一小丛一人多高的小灌木树上缠绕交织爬满了相思豆翠绿的枝叶。她不禁心头一阵窃喜,对能找到反季节提前成熟的相思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然而,此时正是正午十二点左右,日头当空,骄阳似火,潞江坝热河谷的江岸热浪袭人,再加上刀雅本就又饥又渴又疲乏,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刀雅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了,但她就是舍不得放弃,仍然执着地、无比坚强地继续沿着岸边寻觅相思豆的踪影。

    扑棱一声,刀雅被吓了一跳,她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雉鸡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飞起。紧接着一只头上长着一对短角,毛色看上去光滑无比的麂子因受到惊吓,从雉鸡飞起的附近往远处时隐时现地极速跳跃、奔跑而去,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刀雅感到心里有些发憷,这并不是因为她胆小,虽然她土生土长在潞江坝长大,不过有两样动物,她却历来都十分害怕。一种是豪猪,刀雅因为小时候放牧时被豪猪脱落在地上的刺扎伤过脚,所以就对豪猪心生畏惧,潜意识中总认为,要是在密集修长的草丛中或者灌木丛中,突然有一只矮墩墩、圆滚滚,浑身长满笔直、坚硬的长刺的豪猪在自己面前出现,倏地从胯下钻过去,那两腿不像草船借箭一样扎满密密麻麻的刺才怪呢。另一种就是眼镜蛇,对于蛇,就算是普通的无毒小蛇,刀雅只要看一眼它那身滑不溜即的外皮就不免会起鸡皮疙瘩,更不要说是样子狰狞恐怖的眼镜蛇了。好在这两种动物现在都已经比较稀少了,天高地广,而动物的领地、活动范围有限,刀雅认为,一般是不容易碰到它们的。当然,最主要还是她不想半途而废,所以仍然毫不犹豫、毫不退缩地沿着江岸寻寻觅觅而前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刀雅眼前又是一亮,这时她终于发现在一丛矮小的野山茶花树上,挂着无数相思豆枯黄成熟的豆荚,于是就赶紧靠近,从衣兜里掏出食品袋快速将相思豆的豆荚采下装在里面。

    刀雅感到无比兴奋、激动,边采心里边想:还真有提前这么早就成熟的相思豆啊!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老天待我还真是不薄啊。相思豆很快就采收完了,大约有一百多个鼓鼓囊囊的豆荚儿呢。刀雅将食品袋打个结,然后紧紧攥在手心里提着。这时她才留意到,原来这丛山茶花树离江岸的边沿是那样的近,大约只有三四十公分的距离,万一不小心掉进滚滚汹涌的江河里,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她赶紧转过身,下意识地弯腰从靴子上拔出明晃晃锋利无比的短护撒刀,一手握刀,一手提着装有相思豆的食品袋,好像是担心谁会将她几经周折才好不容易采到的相思豆夺走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刀雅最最害怕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她刚抬起右脚迈出去,脚后跟都还未踩踏实就呆呆地、像被谁施了定身法似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原来,在距她约两米远的地方,一条眼镜蛇正直立身躯高高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冷冰冰寒森森仿佛来自于鬼域,使她不寒而栗。

    刀雅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其实再凶猛的动物都是最害怕人的,它们一般都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比如要是你遇上了一只老虎,如果你不伤害它,装做没有看见它一样,那它也会装做没有看见你一样不会伤害你,二者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但如果你要是不怀好意激怒了它,那它非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同样,眼镜蛇也同样是最怕人的,当人类无意间侵入它的领地时,它就会警惕地迅速将身体直立起来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给心目中的“敌人”致命一击。所以当与眼镜蛇相遇对峙时,要是没有把握消灭它,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地、乖乖地站在原地别动,和眼镜蛇比耐心、比毅力,直到最后它认为你不会对它构成什么威胁后,它自然就会矮下身子悄悄地离开你了。

    可是刀雅早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比耐心倒不是问题,但比毅力或体力她又怎么比得过?当她在原地和眼镜蛇对峙了近十分钟的时候,因紧张而且江边的气温又比较高,所以她两颊和额头上早已是汗水涔涔的了。渐渐地,致命的眩晕感又向她袭来了,她最大限度地保持镇静,用力将眼睛闭上一秒后又睁开,接着再次用力闭上一秒后又睁开,然后用力小幅度地缓缓的左右摇晃了几下头,她是想用此方法驱赶掉向她袭来的眩晕感。尽管刀雅的动作很小,但眼镜蛇还是跃跃欲试的,将头快速地伸出来约二十公分后又缩了回去,差一点就向她扑过来,大有一种调整好姿势后大举进攻的架势。恰在此时,一阵江风轻轻刮过,将刀雅手中装有相思豆豆荚的食品袋吹了一晃一晃的。嗖一声,眼镜蛇快如离弦之箭不偏不倚朝晃动的食品袋猛扑过来。刀雅一侧身躲过攻击,右手条件反射地举护撒刀往左猛然一挥,手起刀落,将眼镜蛇从七寸处削成了两段,而护撒刀同时也脱手飞了出去。

    惊心动魄的危险时刻总算过去了,可是经过这一阵子紧张对峙和惊吓后,刀雅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一阵更加猛烈的眩晕感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在那一瞬间,她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重心,一个趔趄,毫无知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就觉得身体soudu.org轻飘飘地悬了个空,处于混沌迷蒙中的她说不清自己是在空中飘移还是不断向下坠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