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爸爸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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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斯不知何时已站在屋前,他看见我在饶有兴致地插着一束小黄,便让身边的仆人都退去了。他下了马,邀请我去陪他散个步。

  我观察着天,快日落了,心想着他不会走多远,便欣然答应了。

  我们走入了森林。

  每当进入森林,我都会很在意森林里的一种声音。有时你可以听见它,有时可以碰到它,但其实它一直都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无法捉摸到它的存在。它从哪里发出来的?来自哪里?又会在哪个角落销声匿迹?它为何在林中徘徊,蛊惑人心?每当我闭上眼睛,那声音就会从空气中钻入我的体内。是风的声音吗?是鸟的鸣叫?还是某一滴露珠从叶尖滑落的响声?

  不,既然不肯定它的存在,它也许并不是一种声音。它是我的心的感受,与森林产生的共鸣。我对于这个森林来说,就是千千万万中的一棵树,露珠的一滴,风的一阵,蝉的一只……

  但今天,我没有感受到它。它失踪了。

  因为我扰了它的宁静?

  洛斯用手挽着我,我感受到从这只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安心感,与澄清的眼睛不一样,他是一个完全的人类,生存在安逸生活中一个平凡的人们。他也许不会强壮到可以将野兽从你身边赶走,他可以做到的,只是保护你远离野兽的巢穴。伴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陪着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有崎岖的,有平坦的,有我走过的,也有我没走过的地方。微风轻轻拂过树梢,仿佛惊动了某种东西,随即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是一只常见的山鸟。

  我望着它飞向的地方,是一片被树枝掩盖了的蓝天。

  他脚步减慢,渐渐停了下来。

  幽深的森林静得仿佛只有两个人。

  “你的爸爸,”他说出爸爸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由内而外地颤了一下。他感觉到我的颤动,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你的爸爸,曾经是我的老师,一位受很多人敬仰的老师,也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他总是那么慈祥地笑着,无论对人,还是对玫瑰。即使了他最珍贵最爱护的一件东西,他明知道那个东西的人,却完全没有对他责备过。”洛斯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最害怕的也许就是伤了别人的心。即使被最信赖的朋友背叛,也只是默默承受,并还时时刻刻为那伤害自己的朋友担忧……这样的你的爸爸,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或在他坟前,替我爸爸犯过的错忏悔。”

  他露出了真正的哀伤。

  我要了咬下唇,仿佛还在纠结着应不应该带他来到这个地方,繁茂的森林里唯一极尽荒凉的一片土地。那就是山火曾燃起的地方,十几年过去,只有这小小的一片,依然如旧,连一棵草也长不了,仿佛是生来就是用作坟墓的土地。

  我跟自己倔强地说,你不能倒下,再也不能在这地面上留下你矫情的眼泪,要有勇气,“面对生活的真正的勇气”,爸爸常跟我提起的话。

  我根本不用指示他爸爸具体躺在哪儿下面,他也没有问我,太特别的一块地方,连阳光也透不进的一块地方……

  爸爸,你真的要在如此潮湿阴冷的地方躺上千千万万年吗?

  洛斯默默地看着这一方土地,不说一句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自己曾经的老师致敬。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怪异,但我还是说不出有什么具体的感觉。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如瞳中那一抹无垠的黑。

  没有意识到站了多长时间,落日已开始。他向我道歉,便挽着我沿原路走回那静谧的小木屋。

  我此刻挽着的这个人的温度仿佛消失了一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