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怡这才见识了皇家行猎的排场,重重包围重重围帐,圈出了极大的行猎范围供这些八旗子弟们信马驰骋。先前小十七之所以会遇上狼群,完全是因为他贪玩冒进,为了猎一只火红毛皮的小狐狸擅自跑出围场范围所致。
因为那晚的不欢而散,绿怡再看见胤禟时有些尴尬,但仍福身见了礼。胤禟似乎急着向她解释什么,却被随后跟来的八贝勒他们拉走,悻悻地加入了围猎的队伍。
胤祥穿着正蓝旗的甲胄,身后背着弓,箭袋里是一色满满的白羽箭,胯下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见绿怡站在围场外向里张望,便蹭过来问:“怎么,你也要进围场行猎么?”绿怡摇摇头:“我只是十七爷拉来瞧他弓马的,走到这儿已是违例,更别说下场行猎了。等十七爷进了场,我就回帐里歇着去。”
“那日可真是惊险,我想想都后怕。你先前还骗我说只会拳脚和舞剑,想不到你射箭也这般了得!”
绿怡无奈地笑笑:“十三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其实我并不会弓箭,你瞧我挑的也是十七爷的小弓,若是再大些,想我也拉不开了。之所以射得准,除了心无旁骛一心救十七爷脱险外,射箭时比准头却是很重要的。你瞧,”绿怡比了个手势给胤祥看“就是这样。十七爷以前被十四爷他们嘲笑的手势就是这个。这手势虽怪却很实用,对于十七爷那样年小身弱的孩童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十三大笑:“偏你就会些歪门邪道的,害的那天回去我被四哥拘在帐子里好一顿盘问。不过我不是那起子多嘴小人,关于你的事儿,我可是一件都没说啊!”
绿怡又好气又好笑:“十三爷还是娶了福晋的人呢,怎么还小孩子一般!还不快进场去吧,晚了就被人抢了先了!”
闻言十三扔下一句:“等打了猎物再请你!”转身策马飞驰而去。
围猎结束后,康熙和蒙古王公照例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绿怡站在康熙的主位旁,皇子和蒙古贵族们则围坐在篝火附近。
马头琴响起,蒙古少女和勇士们载歌载舞,烤肉和酒的香味溢满草原,欢乐的声音像海潮一般汹涌,连康熙都忍不住多喝了许多。下首的皇子们和蒙古亲贵们更是开怀畅饮,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时还用满语和蒙语相互吆喝,一派友谊万古长青的景象。
绿怡见康熙有些醉意,忙端了浓茶劝道:“万岁爷,喝口茶冲冲酒意吧。”康熙笑着接了。
这时场中有一红衣蒙族女子正唱着一首悠扬的歌谣,那曲调听上去甚是缠绵,听上去像是在给某位阿哥劝酒。绿怡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想要把那唱歌的女子看个清楚。
“嗯哼!”李德全不满地轻哼一声,吓得绿怡赶忙缩回了脖子目不斜视。
康熙瞥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这女子的歌声甚是动人,瞧着有几分挑衅的意思。绿怡,你也下场唱一曲,挫挫这女子的锐气!”
绿怡大惊失色,忙跪下道:“万岁爷,奴婢只会唱些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小调。加上奴婢没见过世面,难免怯场,若搅了万岁爷和王公们的兴致奴婢担当不起啊!”
康熙似有些不满:“难道朕身边一等一的宫女还比不上一个蒙古奴婢有眼界么?”
绿怡只好磕了头,慢慢地蹭到场中。阿哥们见她下场来了,知是康熙的意思,都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一干蒙古亲贵也好奇地停了私语要听她开唱。
走到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绿怡努力无视四周传来的各色目光,要开口却找不到应景的歌曲。正发愁,忽见小十七坐在位子上努力朝她使眼色,两只吊梢眼都快挤到一处了。她心下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奴婢请万岁爷的示下,十七阿哥近来不但弓马进步神速,剑法也日渐精湛。奴婢提议由十七阿哥舞剑,奴婢以萧曲伴之,还望万岁爷恩准。”
康熙莞尔一笑:“也好,就瞧瞧朕的小十七剑法如何。”
十七喜出望外,忙挺身而出,大声应道:“儿臣领命!”
早有侍卫和太监递上萧和剑来,小十七喜孜孜地接了剑看向绿怡。绿怡附耳轻声道:“就舞奴婢教过爷的‘落花剑法’,爷专心习过,不要紧的。”十七眨眨眼,一脸的兴奋与期待。
绿怡后退几步,拿起萧吹出一个长长的水声,十七掣起剑挽出剑花。他虽身形尚小却已看得出潇洒气派,与雾峰一样,舞这剑法流露出的是飘逸空灵,全然不似他师傅绿怡那样的妩媚风流。
《千年约》,曾经在桃林落英成冢之时,雾峰散着长发倚靠在树下,任那乱红一飞成雨,只静静地吹着这首萧曲给她听。那时自己缠着他问可有什么含义,雾峰纤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秀发,替她取下发中的花瓣:“深意,你终会听得明白。不仅这萧曲,还有我的。”其实早就明白了不是么,千年约,她从不曾忘记。
一曲奏罢,小十七的剑法正好收势,一切都是这样合契。又或者,这正是雾峰为她所谱,情之所钟,千年为约。
康熙带头叫好,跟着便叫赏。随即一片称赞之声传来,不管眼前的这些人是否真心,绿怡仍跟在十七后面行礼领了赏。十七一套剑法下来,有些气息不匀。绿怡悄悄替他抚背道:“十七爷的身子还要尽心调理,应嬷嬷呈上来的药爷可要都喝光才是。”十七虽累,却还是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这么长日子了,朕居然没有发现身边还有通音律的宫女。绿怡啊,用朕的酒盅敬各位王公一杯!”
熬到宴会结束,绿怡被蒙古阿拉吉酒的荤腥味冲得直欲反胃。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向来不喜重味的绿怡很是不适。正扶在帐柱上平息呕意,身边有人适时地递上一块丝帕。她接过一看,居然是四贝勒胤禛。他一脸关切,语气也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些了么?可是喝多了难受欲呕么?”
胤禛扶起要福身行礼的绿怡,细心地替她擦去汗珠:“进帐休息吧,待会儿我让人送些解酒汤来。”他的眼里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柔和的微光。绿怡不敢多看,只低头道:“奴婢谢四贝勒惦记。贝勒爷今日也喝了许多,还请爷也早些回帐休息。”
胤禛低低地说了句:“你怎知道我今日喝得多了?”说罢一笑,脸颊上又出现了那个浅浅的笑涡,看得绿怡除了惊讶竟还有些心慌:这位贝勒爷确实喝得不少。
绿怡看胤禛去了才转身进帐。十七正散着头发坐在榻上,见她进来,忙拍拍身边的空处,再向她伸出双手。绿怡抱了他在榻上坐着,十七摸摸她的脸颊:“脸色瞧着不好,是今儿晚上酒喝得急了么?皇阿玛怎会让你敬酒啊,那么多能喝的哥哥在,偏生让你出这个风头。”
绿怡用手替他梳理着头发:“十七爷今儿的剑舞得好极了,万岁爷很是喜欢呢。估计让奴婢敬酒就是万岁爷赏奴婢剑教得好呢!”
十七听了更加欢喜,腻在绿怡怀里扭股儿糖似的,非要绿怡搂了他去草原看星星。绿怡怕他禁不住外头的冷风,想着要劝他早些安置,帐外却有个太监的声音道:“禀十七爷,太子爷召绿怡过帐中问话!”
十七登时变了脸色,睁大双眼看着绿怡,眼里满是惊恐和不知所措。绿怡正纳闷,十七一把牵住她的衣袖,手都颤抖起来。绿怡只好安慰他道:“爷先安置吧,奴婢听完太子爷的吩咐就回来。”
帐外的太监已经开始催促,绿怡看了看已吓得小脸煞白的十七,朝他一福身便出了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