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想起玄云,敏怡有些担忧,见雾峰同样皱紧双眉,便知他也为此犯难。
两人沉默片刻,雾峰兀然道:“师兄那里我自会去说,敏儿你只守好自己的心便是,一切有我。”说罢将握着的手紧了紧,依旧云淡风轻地笑:“你回去歇会儿吧,歇好了我来找你。”
敏怡给他一个浅浅的笑,松开手向观中走去。忍不住回身看,雾峰一如既往地立在原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几分寂寥,几分执着,浸染得他丰神如玉,恍若谪仙。
敏怡有些呆了,轻唤一声:“师兄……”
雾峰绽开一丝轻笑:“金郎……”
敏怡一愣,顿时说不出的甜蜜涌上心头,又变做红晕荡漾开来,面如芙蓉胜三分,目比秋水更多情。
玄云这些日子以来都未曾好睡,想到敏怡和师父这几个月似乎瞒着旁人筹划着什么,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碍着雾峰和喻崆面上不便显露出来,每日只是更加小心谨慎,留意着观中上下的一举一动。
这日玄云正在房前舞剑,见雾峰满面笑容地走过来,便收了势迎上去。刚开口,雾峰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喻崆。他师兄弟二人像是约好了,都是一副言又止的模样。
玄云擦了擦汗,道:“师弟不在自己住处练功,大清早的是有事么?”
喻崆忙开口陪笑:“没事就不能上大师兄这儿来坐坐?师父闭关十天了,大师兄又是接待客,又是应付主家的,咱们才选这个时候来瞧瞧师兄。”说罢瞄着雾峰有些不自在,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
玄云见这般光景,不好拒绝,便开了门让进他师兄弟二人。
待三人坐定,雾峰起身关上房门,正道:“雾峰从小跟着师兄长大,心里一直把师兄看作亲生兄长一般,如今有件为难的大事,雾峰左思右想,还是挑明了说方显得是兄弟情意。”
喻崆尴尬不已,本不愿跟来参合此事。无奈雾峰言词恳切,只好跟来见机行事。万一情势紧急,自己还能在中间斡旋,保全一点手足之情。
玄云勉强挤出笑容,佯作不解道:“是何大事令师弟这般苦恼,不妨说来听听罢,师兄洗耳恭听。”
雾峰顿了顿,朗声道:“这件大事就是敏怡!”
喻崆暗暗叫苦,二师兄这般直截了当说出敏怡来,岂不是戳大师兄的心窝子么,怎么平日里一向淡漠的二师兄此时变得这般咄咄逼人起来。红颜水啊,古人诚不欺我。
这边喻崆正苦思如何圆场,玄云只觉耳边响声如雷,雾峰后来的话竟都充耳不闻,手里捏着宝剑,指节咔咔作响。
强压下怒火,继续听得雾峰道:“师父几月前已将掌门之位传于敏怡,闭关的前允了不阻拦雾峰和敏怡的感情。只待敏怡修行完毕,雾峰就要带她回萧家面见长辈,禀明此事。雾峰无父无母,是师父和师兄一手抚养长大,师父和师兄便是雾峰的长辈。师兄对敏怡有情,雾峰明白。如今澄清观前途未卜,还望师兄顾全大局,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计较雾峰的莽撞!”
“好……很好……这就是我的好师弟,只是我成全了你们,谁来成全我?”玄云怒极反笑,最后一句话说得下首二人均是一颤。雾峰一时无言,抬眼见玄云脸含笑意,只是那笑漾在青白的嘴角之上,甚是诡异。
喻崆刚想出声相劝,玄云一掌击向茶几,大喝一声:“滚出去!”震得几上的茶盅一跳,泼得满桌茶水。喻崆从未见过大师兄如此狂躁,当下拖了雾峰便走。
不料雾峰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倒从容不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迎着玄云的怒视深深一揖:“雾峰知道师兄此刻听不进别的,也知道是雾峰对不起师兄。既然师兄不愿多说,雾峰就此告辞。他日倘若有需要雾峰的地方,师兄的成全之恩,雾峰定会涌泉相报。”说罢,也不理会喻崆,转身走。
“站住,就这样走了么?”玄云慢慢起身,声如寒冰。
喻崆早已汗流浃背,两个都是师兄,都不能得罪,自己一向愚钝,也不知这为情反目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趁两人一时半会不理会,他蹭到门边,一溜烟儿寻敏怡去了。
玄云冷笑道:“雾峰,你的功夫有一半是我教的,既然你人大心大,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公然横刀夺爱,咱们兄弟之情就此断绝。今天也让师兄明白明白,究竟何处比不过你!”话音一落,掣起手中成钧剑向雾峰后背心刺去。
雾峰听闻身后破空之声,忙俯身避过。见玄云来势凶猛,知道已无挽回余地,只得出身迎战。他来时并未携带兵刃,而玄云恨他入骨,招招毒辣,直取他命,几个来回就已被逼入死角,退无可退。
玄云见雾峰毫无招架之意,怒火更盛,一招“残阳如血”直向雾峰心口而去,忽然一声怒叱:“大师兄住手!”,一柄短剑挡住他的攻势,锵地一声,两剑相触火光四射。他收回成钧,正对着敏怡满含愤意的双眼,不心下有些慌乱起来。
敏怡仍用逆天指着玄云的方向,回头细细打量雾峰,见他身上被成钧划伤了好几处,鲜血淋漓,更是心痛不已。正要兴师问罪,却见玄云虎目含泪,握着成钧的手抖个不停,竟是一副痛彻心肺的模样。
喻崆在一旁看着三人,心里一酸,想起幼时和睦亲厚的情景,如今竟拔刀相向,都是敏怡这个水的过错。二师兄人品出众,武艺高强,自己素来也极为钦佩,可不意味着就能由着敏怡对大师兄这样绝情无义。
正胡思乱想,听得玄云暗哑着嗓子道:“敏怡,你对雾峰是真心的么?”
敏怡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玄云一阵眩晕,连连后退,勉强站稳后继续问道:“师父将掌门之位传与你了?”敏怡露出掌门银环,并不答话。
玄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笑,直笑到余音似哭,方停下看向雾峰:“你赢了,既得了人心,又得了掌门位,这么些年来我怎么就没看出你心机如此之重?”
又瞟了惊慌的喻崆一眼:“连三师弟这么个草包都知道的事情,我被你瞒了这么久,还自认此情独我无二。到头来一切成空,枉费了我多年深藏隐忍。师父你如此偏心,把玄云骗得好苦啊!”
敏怡愧疚难当,见玄云误会,雾峰也不自辩,一时情急之下扯了玄云的衣袖道:“大师兄,不是你想的这样……”
玄云看住敏怡,问:“那是怎样?你从小就瞧不上我是么?雾峰生得好模样,悟也高,师父偏爱不说,你也觉得他才是你此生良人是么?当日我去师父面前求他老人家成全,他说你年纪尚小,叫我等等,可如今呢,等来的是雾峰这匹中山狼!”
雾峰向前几步,不露痕迹地将敏怡拉至身后,说道:“师兄有气,朝雾峰发泄便好,莫要吓着师弟师。”
玄云咬牙切齿道:“假仁假义,伪君子,轮不到你插话!我问敏怡干你何事,还不退后!”喻崆上前劝住玄云,拉了他远离雾峰,却被玄云推个踉跄。他身形精壮,论力气不是玄云的对手,只得紧紧扯住玄云袍袖的一角,给雾峰使眼叫他退让一步。
雾峰退至敏怡身后,只是眼神渐渐冷了下去。玄云略过雾峰,直直看向敏怡:“师,若我能许你一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你可愿意跟我?或者带你远走高飞,走遍天涯海角,你可愿意离了这里随我去么?”
他满眼的热切和希冀令敏怡心如刀绞,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伤害这个长兄一般的男子,便摇了摇头道:“大师兄,你别说了,敏怡对不起你!如今我已是掌门,师父交予的使命敏怡誓要不负所托。你说的那些敏怡不要,也要不起。要怪,就怪敏怡自私狭隘,不配师兄一片冰心罢!”
玄云苦笑道:“罢了,罢了,是我自作多情了。雾峰,来日方长,这次我输给你,将来可就不一定了。咱们师兄弟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好自为知罢!”说完便转身进房,将各怀心思的敏怡三人关在了门外。
喻崆松了口气,抹抹额上的汗珠,连声道:“好家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师兄真会一剑劈死你们呢!”
雾峰沉思片刻,拉了敏怡和喻崆走到正殿前的松树下,方才开口道:“大师兄若真是一剑劈死我们倒也罢了,只是看他的神怎么像是还心怀怨恨呢?”
喻崆听了有些忿忿:“二师兄你就是心思太多,大师兄都说了一笔勾销了,你还这般猜疑于他,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你们的破事儿我不管了,等师父出关,我就求他带我进山学采药去,省得成日里被你们拉作垫背的,当炮仗使!”说完抬脚便走,一阵风地跨出大门出观去了。
雾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敏怡正担忧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心里一动,低声道:“不妨事,一点小伤。”
敏怡垂泪道:“都怪我不好。”雾峰伸手揽她在怀,安慰道:“怎么是你不好呢,这是迟早要说清楚的。你今日这般维护我,还救了我一命,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师兄……不,金郎,你说大师兄真的就这样放下了么?我们伤他不浅,他还会像以前那般待我们么?”
雾峰忧心重重,此时却故作轻松地道:“喻崆说得也有道理,是我小人之心。你不要想了,万事有我在,你只管好好修炼。府越是没有动静,代表我们处境越危险,只怕时间不会很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