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期稍瞬即逝,山里虽因为比较寒冷可延至四月,但仍然十分短暂,因此我经常跑去后山赏樱。外祖母见了竟未加责备与阻拦,只是嘱咐我多加小心,我想也许是她自身也喜爱樱的缘故吧。
还记得那一日,侍们为我准备了崭新的装。洁白的单衣,苏的绔裤,以及绘有簇簇粉樱的棠外裳,衬着齐整额发下清澈的双眸——我望着梳妆铜镜里的小孩,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打扮,委实透出了几分清新可爱。
吃过早膳,外祖母去了寺院,我闲着无事便又想去后坡玩耍,但还没跑出回廊就被乳母逮住了。
“,后坡离这里很近,您即使慢慢走过去,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乳母小心地抚平我衣上的褶皱,温和的眸里充满笑意。
“乳母……”我挫败地低喊了一声。
“十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呢,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乱跑乱跳,可以吗?”乳母伸手轻揉我的额发,微微笑道。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我无奈地笑了,点点头。
“那您去吧,小心些罢。”乳母站起来,朝我挥了挥手,然后笑着掀起帘子走入房内。
我想,乳母果真是个既温柔又厉害的人,但她是真的为了我好,这样想着便收起雀跃的姿态,满心愉快地朝后坡漫步而去。
山里的樱开得正是时候。
我站在高处朝下望去,但见一望无际的海蔓延至天边,随风荡漾的潮如同一片漂亮的彩霞,连天空都染上了那种明媚的粉红,灿烂得几乎灼眼;细风拂过,漫山遍野的樱都飞舞了起来,纷纷扬扬地飘舞在风中,然后悄然无声地悠悠落下,惟留淡淡馨弥漫在空气中。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拂面风带着淡淡的和草木的芬,飘落的樱在地上积了一层粉的绒毯。
我寻了较厚软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接受阳光的温柔抚慰,闻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细细瓣落在脸上的温柔触感,舒服得连几时睡去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簌簌”的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一个黑影挡住了我头上的阳光。
有人?!一个念头闪过,我蓦地清醒,倏然睁开了眼睛。
那人站立在漫天飞舞的樱里,浅浅的微笑耀如华,温和的眸光清浅如水,高贵的仪态自然天成,他周身明朗的气息似融入了阳光中扑面而来,明亮得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见我醒来,他缓缓漫步而至,待人走到近前我才看得分明。
他约莫十岁年纪,一袭洁白如雪的狩衣,长身玉立,身姿翩然;缀着流金纹的宽袖,隐隐露出内里的浅蓝单衣,一柄白玉蝙蝠扇轻握在修长如玉的手中,华贵而不失却雅致;乌帽下的两边鬓角精心修饰过十分齐整,衬得脸庞皎洁如玉;月华般的面容,眉目尤其精致,细长的凤目流泻无尽,直挺的鼻梁、饱满的唇廓线条优,纤细的下颌使得俊五更带出几许风雅来。
“好一位风姿翩翩的少年。”我在心里暗暗赞叹,活了两世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出众的男子,简直就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好得太不真实。
那男子似乎对别人的目光习以为常,察觉到我大胆而好奇地打量着他,便微微倾身朝我露出浅浅的微笑,眸光里充满兴味。
低徊的声音悦耳动听,但我却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惊得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连带扬起了一片落樱和草屑。
那男子先是楞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忍俊不地笑了,待看到我涨红无措的脸,似乎觉得很有趣,竟以扇掩面毫不掩饰地轻笑出声,一脸愉悦的样子。
我当下只觉得万分尴尬,仓促间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顾不得睡皱的外裳和绔裤上的草屑瓣,转身便朝宅院跑去。
一路上我边跑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如此沉不住气,简直太丢脸了!但又转念一想,我与那男子仅是一面之缘,以后未必会遇到,就算出了丑又如何,反正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顿时感觉安心不少,连脸上那股羞愧的热潮也慢慢褪了下去。
跑到大门外时,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带着一丝心虚走进院内。
“,您这是去哪玩了,弄得这么脏?这可是新衣服呢!”侍们一边帮我换上干净的衣裳,一边心疼地唠叨。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巧地坐在那里不吱声。
“罢了,赶紧整理好,让师姑看见又要责备呢!”乳母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催促着众侍。
等侍们收拾完毕走出帘外,我拿起案几上的画本随意翻着,心思却不知不觉地转到了适才那男子身上。
不知道他是谁呢?看他的穿着打扮应是贵族,怎么会来到这北山深处?
哦,对了,遇见那人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外祖母知晓,否则外祖母定会责罚我的……
一阵细风拂起卷帘,几片瓣悠悠落到白瓷盘里,飘浮在清透水面,煞是好看。
那是我们初次相遇。
那一年他十八,而我,刚满十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狩衣:是指戴乌帽,着猎装、贴身衣和裤裙的装束;贵族公卿外出时的常服,同时也作为下等员的正式礼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