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欠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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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欠病重

    我和司机小崔连夜赶往县城,第二天一大早,赶到了,王力迎上了我们。在车上,王力告诉我,其实欠欠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一团糟,她儿子有自闭症,她花费子大量时间治疗,却见效甚微。她丈夫让她再要一个,她拒绝了,她说,要把所有的爱给这个不幸的孩子。但她丈夫不同意,赌气之下,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并生了孩子,这几年正打离婚呢。欠欠得的是乳腺癌,估计和心情抑郁有关。我心情一下变得特别沉重,欠欠,真是欠欠吗,她可一直乐观向上的呀,在我受伤养病期间,她这些事怎么一个字也没有说,这个傻欠欠,命这么苦,上天的不公呀。王力还说,这个电话是偷偷打的,欠欠坚决不让告诉我,我紧紧抓住王力的手。我说,谢你了,好兄弟,要不会恨你一辈子。

    到病房外,我让王力和小崔都出去了,王力表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这多情固执的个性说不定又闹出多少乱子。欠欠一个坐在房间里,正看电视,欠欠瘦多了,圆圆的脸儿变长了,一双大眼睛也无精打采的。我慢慢地走过去,欠欠竟然没有回头(估计以为是换药的护士呢),我走到她身后,刚想用手去抚她的头,欠欠突然转身,大叫了一声,陆阳,是你!人有时就这么怪,第六感觉特别准。欠欠冲动地抱住了我,大哭,陆阳,怎么是你,我以为辈子见不到你了,我的傻弟弟,想死姐了,鸣呜。我也脸热眼酸的,有些激动,我使劲抱了抱欠欠,欠欠这么轻,唉,可怜的欠欠。

    我轻轻扶着欠欠坐在床沿,然后站起身、后退几步,认真地看她,欠欠让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笑着问,怎么了,傻弟弟,不认识你姐了。我很认真地说,欠欠,我很生你的气,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瞒着我。欠欠的笑容暗淡下来,一行清泪流下,欠欠有些动情,象莫慧一样说出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唉,我是情痴还是花痴,让我遇到了这么多至情至性的女子,一次次让的灵魂和良知接受拷问!

    欠欠说:“陆阳,姐姐是一个医护人员,我的病情我知道,也不想瞒你了,我的日子不多了,手术失败了,癌细胞已经扩散,我的日子不多了。陆阳,这么多年你只看到我乐观阳光的一面,觉得我所有的问题都能扛,其实,姐心里苦,一种日子看不到阳光的苦,可是我不想说,与其苦着过一天,不如快乐过一天;与其给人黑脸一天,不如给人笑脸一天。阳,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一见面就喜欢,说不出原因的喜欢,以后接触久了,才发现你有许多男人不具备的优点,就是热情,一种全身心投入的心情,你没有机心没有阴谋,没有翻手为云覆手雨,让人一眼看到底,再冷的女人也让你感化了,有时我想我要是与你生活一辈子多好,有时我甚至羡慕小雨和你老婆,这些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姐姐,说这些话,你千万不要笑,姐姐是一个务实的人,不做梦,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感情压在了心底。今天,弟弟,你既然来了,就陪姐姐走过最后的一段人生路程吧,姐姐的要求过分吗,阳”。

    欠欠爱着我,这让我难以置信!!我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也不是一个意淫的人,我优秀吗,这不用回答,我是一个疲惫、多变、冷漠的人,莫慧说的对,我是一个只关心自己的人。欠欠抬举我了,我有点无地自容。我一字一句地说:“欠欠,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伤害了许多人,包括我爱的女人,也包括你,不过,欠欠,我会陪着你,即使你撵我走,我也不会走,欠欠,你说一辈子欠我的,这次就让我来偿还吧,这辈子不行,下辈子继续。”

    一会儿欠欠的妈妈进来了,又一会儿,欠欠的丈夫也来了,欠欠的丈夫是一看就是一个粗俗之人,皮肤黑红、肚大如锅,唉,可怜欠欠了,花朵真正插在污泥中了。欠欠的丈夫向我投来了恶毒的目光。欠欠轻轻说:“阳,你出去一会儿,我和妈他们说几句话。”过了好长时间,还有激烈争吵的声音,接着欠欠的妈妈出来了,欠欠的丈夫脸色阴沉,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欠欠妈妈拉着我,说道:“你是陆阳吧,我听欠吹说过,欠欠以后谁也不让来了,就让你陪着她,这孩子,我不答应,欠欠就说,不答应就拒绝治疗,她男人不是东西,可毕竟夫妻,唉,你看这事情弄的,你一看就不是一个坏孩子,我放心,陪陪我们欠欠吧,孩子命苦,在这我谢谢你了”。唉,欠欠到死才知道为自己活一次,这就我们70后的宿命吗?

    此后事态的发展出乎80、90们的意料,我和欠欠陷入了一种病态的虚幻的、唯美的情绪中,有人说,忧伤是一种病、浪漫是一种瘾,确实是这样,我和欠欠疯狂地、病态地制造悲伤的情绪,慢慢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直到烤干了欠欠所有的激情和体力,生命枯萎,但无法罢手,真的。这让我想起了《百年孤独》中,布恩蒂亚家族第六代传人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在祖传的、快被蚂蚁吃掉的老房子里与姑妈阿玛兰诺?乌苏娜**生下孩子的事情,我与欠欠是一种畸形的、病态的恋情,是让60后唾骂、80后嘲笑的恋情。

    回忆是痛苦的,撕心裂肺,有人骂我是一个情种、情痴,有着一颗普通男人没有的细腻的心,是淫、是色还是情,谁说的清,不过千万不要把我当作好人,谢了。

    刚开始。我确实是怀着怜惜的情绪试着爱欠欠的,我认识欠欠已经有16年了吧,甚至更久,我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忽视了她的性别的。但慢慢地情况变了,感情的事很难说,逢场作戏,照样是戏,况且我是认真的。欠欠把病房收拾的干净温馨,窗台上摆满了鲜花,布置的像新房。欠欠脸上挂着奇异的兴奋的光,让人看不出她是一个病人,欠欠一般上午治疗,她已经放弃了(已经全身扩散了),采取的保守治疗,输点液什么的。她躺在床上、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紧紧抓住我的手,哪怕我只有一会儿离开,她的眼睛里就闪现出焦急、狂乱的情绪,但一旦我坐下,眼睛又会定定地看着我,轻轻地说:“阳,你对我真好”、“我拖累你了”之类的话,我用手堵她的嘴,常常是泪水打湿了我的手。下午,欠欠强撑着起身,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穿上她认为最好的衣服,然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拒绝任何人的探望和打扰。欠欠会像小雨一样,猫一样地坐在我怀中,一遍遍地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问,“阳(不喊弟弟了),这是真的吗,阳,我感觉像做梦”。我说,姐(改不过来),别这样,咱们听歌吧,姐你会唱邓丽君的歌吗。我喜欢听,欠欠会轻轻地唱:“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那样熟悉……”,唱着唱着,欠欠会轻轻地哭,唉,欠欠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内向、伤感的人了,像小雨。

    欠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她的生活需要我来料理了。欠欠本来是一个胖姑娘,丰满结实,可是现在瘦了,腿、腰、胸、臂都瘦了一圈,像是换了一个人,欠欠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她对自己的变化非常不好意思,一遍遍地说,阳,我变丑了吧,很难看吗。我会说,姐,你挺好的,别瞎想。欠欠从不吻我,也不让我摸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动过手术,可是欠欠会主动的摸我,从头、脖子、肩、胸……直到脚,欠欠喜欢给我掏耳朵,她让我躺下来,她半依着墙,一点点仔细地淘,一点也不疼。欠欠越来越没有力气了,我开始端来水,给她擦脸,擦完脸,她指挥着,摸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让我慢慢地她给描眉、打口红,她从镜子里仔细地看,觉得不好再让我重来。我给欠欠洗脚,欠欠的脚瘦得变了形,长长的脚址上只剩下了一层皮,欠欠哭泣的颤动传到脚上,在水中击起一圈圈的水纹……

    我也逐渐陷入了痴迷,分不清了白天黑夜、现实与梦境,常常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把瘦骨轻盈的欠欠抱在怀中,一点点地看她、梳理她凌乱的头发,恍惚中她是智子、小雨。欠欠逐渐陷入昏迷,我买来稀饭喂她,汤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我低下头,嘴里含着稀饭,像小时候母亲喂我一样喂欠欠,欠欠醒了,满眼是泪水,艰难地吞咽,幸福满足的笑容。我轻轻地说,姐,你别睡,你走了,弟弟会心疼的,再也没有人管我了,姐,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弟弟,现在有钱了,我给你在海边买套大房子,好吗。欠欠又昏迷了,我打来清水,小心翼翼地给欠欠洗头发,欠欠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我用一只胳膊托住,一只胳膊用毛巾沾着水,一点点地把头发弄湿,一根根地把欠欠的头发净理顺……

    欠欠在一个明丽的午后走了,和我一起度过了17天的时光。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欠欠的脸色安详,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我大声吟诵,“

    她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她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杆后便无宇宙。

    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

    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