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鹰再次尖鸣一声,双翅连扇十余下,竟把这极品九级灵器扇得脱离了楚戈的控制,直直地坠下山去。这回楚戈与通天印距离太远,怎么都无法操纵着玉印回到自己的身旁,不由得连连跺脚,痛恨自己的鲁莽。
又是一声尖鸣,那妖鹰已飞回洞口边,昂首挺胸,脸上竟似有一股傲色。楚戈无计可施,于是试着和它沟通,求妖鹰带自己飞下山去,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甚至还提出要远赴誓言大陆各地,给妖鹰找一只模样绝对俊俏、功力绝对高深的妖鹰伴侣回来。然而妖鹰听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盘旋了一阵,竟自去了。
楚戈长叹一声,轰然倒地,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生一对翅膀。想到这里,他忽然跳了起来,连连掐动法决,念动咒语,但那通天印仍稳稳端坐在数百米外的山脚草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楚戈心中痛悔不已,这通天印既然可以飞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坐在通天印上,再操控着通天印飞到山下去的法子?想来总有几分成功希望的。自己真是笨啊,竟把最后的生存希望也给斩断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楚戈和花花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此时他们的胃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相继沉睡起来,而且很可能就这样一睡不醒。
忽然间,花花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猛然跃起,便向山洞内快速窜去。楚戈从迷糊中被惊醒过来,见花花的身影一闪即逝,楚戈心中一凛,当即脚步飘浮地跟了进去,却见花花正在使劲地刨赵临风的石坟。楚戈脑中轰然一声响,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赶过去一脚把花花踢飞,厉喝道:“你疯了?竟想吃三师兄的尸身?”
花花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楚戈,过了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戈怒不可遏,举起手掌,便想一掌劈死花花,却见花花眼中含泪,身子却绝不退缩,似乎甘愿死在楚戈的手下。
楚戈心中一软,顿时想起花花的诸多好处来,长叹一声,把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一些:“花花,这世间的事,有些是饿死也不能做的,比如去吃救命恩人的肉,你明不明白?”
花花点了点头,人立起来,四条腿软软地相互紧紧抱住,用两条后腿慢慢地踱了开去,那模样显得十分悲伤,还带着一丝迷惑。
楚戈静静地看着花花的背影,只觉得花花十分象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显得十分的孤独和可怜。
楚戈再次长叹一声,心想花花毕竟是条狗,没有学过人类的伦理道德,终也不能太埋怨它。想了一想,楚戈又温言说道:“再说了,过了这五六天了,三师兄的肉也早就腐烂了,上面还产生了尸毒,你若吃下去,立时就会送命。你总该记得我们吃过的那些藤蔓吧?”
花花再次点了点头,忽然回过头来,四条腿不停地比划着,指指楚戈,又指指自己,然后做了一个大嚼的动作,最后更是趴在楚戈身上,把一只前爪往楚戈嘴里伸去。
楚戈心中一凛,沉声道:“你让我吃你?”
花花使劲地点了点头。
楚戈轻轻把花花推开,笑骂道:“你这死狗,就是不长记性,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有些事饿死也不能做。你是我的救命恩狗,我待你就如亲兄弟一般。我若吃你,天理不容!呃,还不如让你吃我,倒还可以让你多活个三四天,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
话是这么说,楚戈心中却暖洋洋的,这花花对自己真是够义气,能够这么想,也不枉生死一场了。
花花听到前几句,咧嘴作出笑的样子,神情甚为滑稽。但听到楚戈最后那句话时,花花却转了转眼珠,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然后抬起一只前爪,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楚戈失笑道:“打耳光干嘛,难道你还真想过要吃我?得了吧,我看咱们都别想这事了,你吃我,我吃你,也不过多撑几天,迟早还是要饿死的,而且死后的魂魄还不得安宁,连轮回之道恐怕都进不去。与其那样,我们还不如一起死,到了那幽冥之界,也好有个伴。等到了阴曹地府,我再好好地请你吃肉喝酒。对,喝花酒,给你找条漂亮的母狗作陪,不,要找就找一群!三只母狗为你夹菜,四只母狗陪你喝酒,五只母狗为你按摩……”
花花默然良久,觉得楚戈这番话说得大为有理,于是又晃晃悠悠地向着洞口走去。
楚戈看着花花肥壮的身躯,也不禁吞下了一口口水,不由得想到:若花花与自己不认识,是条忽然闯进洞来的妖兽,那该多好。若花花不是条这么特殊的狗,又多次救过自己,恐怕我早把它连皮带肉给啃干净了……
一人一狗继续有气无力地躺在洞口,让生命中最后的阳光晒在自己身上。
半晌,楚戈忽然说:“花花,我估计我会比你先死。我死之后,趁肉还新鲜,你把我吃了吧,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奇迹……”
花花愤怒地吠叫几声,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做出要跳崖明志的动作。
楚戈赶紧揪住花花的尾巴,笑道:“别闹了,你若玩过了头,我临死前连个说话的狗都没有了。”
花花摇了摇尾巴,继续懒洋洋地趴在楚戈身边,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又过了两天,花花已经昏睡不醒了,楚戈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神志开始变得恍惚起来。他一会想自己的魂魄到了那幽冥之境,是否能继续修炼,从而救回母亲的魂魄。一会又想起师父,这一次来七里山会猎,流云殿竟这么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三个人,还把通天印给丢了,师父一定会很难过。一会他又想起了陆胖子,在心里把陆胖子十八代的祖宗全问候了一遍,但想起陆胖子烧的菜,又不禁吞了口唾沫。最后他想起了沈静和吴洁茗,不知道得到自己的死讯后,她们俩谁会为他哭上一场。
楚戈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那块粉红色的手帕,放在鼻前轻轻地闻着。
曾经,这块手帕是飘着淡淡香味的,现在香味早已消逝,只留下淡淡的汗臭味。而这么多年了,他从没舍得去洗这块手帕,只因为他觉得茗儿的少女体香仍然留在这手帕上。
现在他终于不是为了救母而疯狂升级的练功狂人了,而是一个即将死去的脆弱少年,可以好好想一想心中深埋着的那些小小心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戈的心里就有了茗儿的影子,即使过了四年,也未曾消散。虽然他在知道茗儿已订亲的消息后,多次告诉自己,茗儿不过是碰巧在他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递给了他一块手帕,给了他一些安慰,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多半还是出于感激之情,而非真心喜欢茗儿。但是,他心头的那一丝落寞和记挂,却始终挥之不去。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无论你用多么理智的语言去分析,却始终斩不断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情丝;对茗儿的记挂,已成为楚戈的一种习惯。当习惯变成自然,他才惊觉过来,却已经太晚了。但楚戈终究是理智和有傲骨的,既然茗儿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幼年玩伴,并没把他真正放在心上,早早与别人订了亲,他就只有把那片曾经在心底熊熊燃烧过的火焰,悄悄地掐熄在自己的心里,继续骄傲地活下去。
楚戈将手一松,任山风把那块手帕吹走,带到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
是该了断的时候了。
这世上之人,有贫有富,有贵有贱,不公平的事情随处可见。但有一件事是绝对公平的,那就是每个人都只soudu.org_4460.htm能死一次。
既然只能死上一次,总该好好地珍惜的。
若连骄傲地活下去都做不到,便骄傲地死去吧。
看着手帕在空中翻飞着远去,楚戈忽然心中空落落地,但同时又感到轻松了很多,仿佛从一场长长的梦魇中醒来,又仿佛丢开了多年来压在自己心中的一块巨石。
良久,楚戈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茗儿说过的道侣和“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句话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沈静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对自己也很好,甚至不惜舍命相救,可自己是真的把她当成亲姐姐看待呢,还是因为被茗儿的身影遮住了双眼,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幸福?
想到这里,楚戈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盘炒白菜,口中轻轻地笑骂道:“臭老九,见了肉就不要命地吃,你多吃点小菜会死吗?”
练剑、嘻闹、共饮、七里山、水鬼……往事一幕幕地掠过脑海,楚戈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姐……”他低低地呼唤道,然后头脑间忽然一阵空白。
最后在楚戈脑海里掠过的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要到生命的最后,才能明心见性,看清自己的本心呢?
矛山流云峰,沈静忽然从一场恶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失声惊呼:“老九!”
两行清泪,在梦中就早已流遍面颊,无声地滑落在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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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结尾打油诗――
一人一狗闯妖山,
一剑一符斩冥顽。
君子小人转眼换,
犹如黄梁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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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最后一周冲榜,请大家继续火力支援票票,呵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