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坦的人们如临大敌,即使是白天街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而让他们这样担惊受怕的就是离小镇不远的郊外所驻扎的墨赛尼亚皇家军队了。
正值深夜,军营里却灯火通明,守夜兵队踏着轻盈却整齐的步伐随处可见。丝毫不敢怠慢的军纪、百密无一疏的守备,这是这支军队的一贯作风。
士兵们经过军营中心的一座帐篷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因为里面住着军队的统帅,也是国家的王太子。说到他们的王太子殿下,墨赛尼亚的人民没有一个不顶礼膜拜的,他不仅贵为皇族,还是一位拥有强大神力的神官。
在这个世界,除了皇家人地位尊贵外神官也是人们崇拜的对象,人们都相信他们是神灵的转世。在墨赛尼亚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相传在皇后分娩时,传说中的不死人突然出现在皇宫,告诉皇帝“此子为战神宿命之转世”,与此同时,原本明媚的太阳却瞬间被黑暗吞噬,白昼顷刻变成了黑夜,天相之诡异让所有人啧啧称奇。故事的真假无人能辨,因为鲜少有人见过那位不死人,但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让人对战争之神转世之说深信不疑。
此时,帐篷内的床榻上,睡梦中的男人蹙着眉头,痛苦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俊美的五官深深的纠结在一起,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经泛白,当身体再也难以承受时,猛地他睁开了眼,橄榄色的眸子似蒙上烟尘般浑浊。良久,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床上。
这就是所谓的梦吗?他居然做梦了。
他一生都不会有梦境,有个老家伙曾经告诉过他,他从来不知道做梦是什么样的感觉,从小只是听别人描述。
坐起身来,他的心神仍停留在梦中那一片瑰丽的花海。梦境唯美至极,却让他纠结的痛,仿佛心底有一种情愫想要涌出来却被人硬生生堵住,这种感觉有如潮汐,来的强烈却也退的迅速,很快就从心中消失殆尽。
已无心睡眠,索性起身走出了帐门。夜晚静谧而清新,凉风扑面而来,使人精神一振更加清醒。正当他打算去议事帐打发这无眠之夜时,一声马儿悠长的嘶鸣声响起,划破了午夜宁静的空气。塞狄斯眼神一凛,他能清楚的分辨出这是蓝斯的声音,蓝斯是跟了他多年的战马,这样的叫声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不远处的巡逻队也觉察到了异样,正欲去马厩查看情况。
“你们继续巡逻,我去看看。”声音的主人正是塞狄斯。众人齐刷刷的向来人行以军队最高礼仪,“参见殿下!”声音响亮并整齐,而塞狄斯越过巡逻士兵,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马厩。
与此同时,在兵营的马厩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同一匹健硕的黑马上演着拉锯战。
“马儿乖,听话哦。”凯蒂轻柔的抚摸着蓝斯的头,像是哄小孩一般,“你是这里最帅最强的马,一定不能辜负我的期望。”她继续喃喃道,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马这种动物,但凭谁都能辨别出它是这些马匹中最优良的品种,体态彪悍,气势雄壮,黝黑的鬃毛闪耀着健康亮丽的光泽,背上装饰着精制的马鞍,很明显它十分受重用,无疑是匹千里良驹,她一眼就选中了它当她逃跑的帮凶。
然而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蓝斯一头甩开她的手毫不领情她的赞美。凯蒂明媚的笑脸马上就跨了下来,愤愤的嘟起她粉嫩的小嘴,让她轻易放弃是不可能的,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捞起缰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算是准备活动,继而使出浑身力气开始往外拉。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得带你走——”
事实证明,不管她怎么用力,蓝斯还是不动如山,而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面潮红。她无奈的想,只剩下最后一招了,霸王硬上弓!
只见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了马身,打算就此骑上去。然而它似乎看清了对方的意图,长蹄一扬,将凯蒂重重的踹到在地。
身上遭遇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她简直眼冒金星,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身体很是吃痛,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骨头裂了。剧烈的疼痛使她没有察觉身后一团黑影正在慢慢逼近,而当她意识背后有人后,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心中暗叫不好!
“你想逃跑?”语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声音如冰一般刺骨,瞬间她仿佛化作冰雕。
但她十分明白如果此时再迟疑,就很难逃跑了。她必须逃!大脑下了命令,身体立刻慌不择路的奔跑起来。超速的心跳以及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无限放大,使得她心乱如麻,她感觉自己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没有任何方向。即使逃得了这里,她又该去往哪里?如果不能回去自己的世界,她永远只能像这样沦为不同人的阶下囚,受各种非人的待遇吗?
以往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她都能积极独立的去面对,从不胆怯,然而,这次却让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从没有过的无助。委屈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半个多月来的苦闷渐渐化作眼中的湿润。
但,再跑都是徒劳,只是一瞬间她便被对方擒获。对方就像狮子捕食一般,身手毫无半点含糊,大手禁锢着她纤细的皓腕,塞狄斯森冷的说,“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为什么要抓我!!”此刻的她希望已经完全凋零,犹如受到刺激的困兽,对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控诉。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决堤而下,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呜咽的吐着断断续续的字句“……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
她始终逃不掉吗?为什么她会遭遇这些?凯蒂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看见她如此伤心无助,塞狄斯突兀的莫名心疼,这感觉就仿佛之前梦醒时分的那般纠结。他握着她的手腕,直到她停止了无谓的挣扎,才发现她早已泣不成声,楚楚的泪脸满是悲恸的凄美,足以让任何人屏息,他不禁心神一动。脑中一团乱麻,他无心去思索这样的心情是为何,只是苦恼怎样才能让她不哭。
就在他无措时,眼前的泪人儿却突然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自己身上软绵绵的身体,他眉头一皱,将她打横抱起,向一处帐篷走去。
*
当凯蒂的意识从无到有时,眼前出现了瑰丽的花木簇,她知道自己又陷入那个梦境了。但这次她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忽然,她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隔着一定得距离,她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于是她拨开花丛走了过去。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俨然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栗色的长发肃杀的落在背后,一身简单的白色武者衣饰,却不失他高贵的气质,及地的衣物包裹着他修长阳刚的身躯,在腰间用一根黑色带子束起,强劲有力的手臂裸露在外呈现着迷人的小麦色。
男人的背影深深印入凯蒂的眼眸,触动着她心底最柔软处,苦涩的眷恋莫名滋生,化作鼻腔的酸楚与眼眶的氤氲,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前进的步伐,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靠近,想要触摸。
觉察到她的靠近,男人机警的回过头,右手按上腰间的夜冥剑,橄榄色眸中的骇人杀气,足以让千军万马瞬间毙命。这一举动让凯蒂怔在了原地,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脸庞。
他一惊,满脸懊恼的神色,大步上前一手将她拥入怀里,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无比悔恨地责骂自己,“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吓到你了,我该死。”
仿佛这拥抱暌违了一万年后失而复得,她分不清流泪是因为高兴还是悲伤,男人心疼的拥着她哭的瑟瑟发抖的身子,双唇温柔的吻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发……
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既悲戚又甜蜜的二人世界中,却突然感觉到喉头一阵苦,不禁皱起眉头。睁开眼,才发现周围的景物竟渐渐朦胧起来,任由她怎么抱紧,他还是消失了,她陷入一片惊慌。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守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怎么了?”
“不用担心,小姐你只是饥饿过度体力不支引起休克,刚才喝了药,好好休息下就会好。”少年憨笑着安抚她。
凯蒂报以感激的微笑,“谢谢你!我是凯蒂,你叫什么名字?”
“我……塔克……”塔克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笑容,脸颊不由微微发红,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我……只是个药师,是……塞狄斯殿下吩咐的……”
最终他害羞的别开了视线,正好看到门帘处不知何时已经站着塞狄斯。
塔克惊慌的跪下来,“殿、殿下!”声音恭敬而响亮,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从小他就很崇拜塞狄斯,立志为他效力,于是他跟着父亲苦学医术,最终通过严峻的选拔以药师的资格加入了殿下的军队,如今他竟然就站在面前对自己说话,让他不由感到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你先出去。”塞狄斯淡淡的吩咐道。
一看到这个男人,凯蒂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塞狄斯不禁暗暗不爽。这个女人明明对别人那么好,为什么总对他臭着脸,他深刻的感觉到他的尊严在被她践踏。
“你就这样对待救你的人。”他微微的眯起眼,危险气息十足。
“……”凯蒂继续瞪着他,像随时会发起攻击的山猫。
塞狄斯被彻底激怒了,带着摄人的威势他逼近过来,一把捏起她宛若白玉的下巴,如神铸般的脸孔几乎要贴上她的,一字一句如冰雕,“你、找、死!”倔强如她,即使死到临头也绝不会忍受屈辱,她不卑不亢的迎上他恐怖的视线,但在看到他一双橄榄色的眼睛后,决绝的眸中如石子沉入湖中被激起阵阵波澜闪过千变万化,是彷徨,是疑惑,亦或是眷恋……?
注意到她复杂的神情,他不解的犹豫了一下,尔后手中劲道一加,“记住,你只是洛拉的贡品,惹怒我下场会是生不如死。”自动忽略掉凯蒂眼中的哀怜,他发出最后的通牒。
松开手,塞狄斯转身疾步走出了帐篷,留下凯蒂兀自出神。
就在刚才她突然发现之前梦中出现的人竟然是他!梦里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她心中重演,对他她竟会感到甜蜜却心痛。
她狂甩着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摆脱这种离谱的想法,反复的告诫自己,肯定是不小心梦到他导致的幻觉。
然而,有时候,越是刻意去忘却的感情,却越是在心中根深蒂固,浑然不自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