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曹青鬼头鬼脑地推开荣发奶奶家的门,探着脑袋嘻嘻笑看着,屋里的周荣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半导体广播,桌上还放了张纸,手里正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噢,青青啊,进来快进来,咦!小囡囡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周荣发笑着抬头招呼着,顺手关上了半导体,见一向都是曹青小尾巴的小芸今天很希奇地没见人影,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声。
“妹妹在楼上睡午觉呢。”
“呵呵,你怎么不睡呀?”
“口渴了,睡不着!”曹青舔舔发干的嘴唇,目光瞄向桌上的茶壶。
“哈哈哈!你这小鬼头,给,喝吧!”周荣发笑着摇摇头拿起茶壶,给曹青倒了一大杯凉水。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曹青抹抹嘴笑嘻嘻地问道:“舅舅,奶奶人呢?”
“奶奶刚出去,怎么?你找她?”
“不找不找,我就随便问问……对了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钓小龙虾呀?”曹青找了把椅子坐下,东瞧西瞧地随意问道。
“怎么着?你这臭小子昨天这么大盆还没吃够啊?”周荣发乐道,要知道昨天回来后曹青和小芸两个小东西可是吃了不少,满满好大一盆小龙虾几乎有一半全下了他们的肚子。
“嘿嘿,东西好吃嘛!”曹青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还别说,荣发舅舅做的小龙虾味儿一点都不比他以前吃过的差,昨天这一顿大吃,吃得曹青心里直喊过瘾。
抬手照着曹青脑门轻轻一拍,周荣发笑骂道:“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啊,这玩意性太寒,小孩子难得吃一回还行,吃多了小心拉肚子!再说了,音乐附中的池塘就这么点小龙虾,钓来吃,没几天就得全抓完了,以后还吃什么去呀?”
“嘿嘿嘿……舅舅,你可以带我们去郊区钓嘛……。”
“郊区?呵呵,我看,你不光是嘴馋,怕是还打着让舅舅带你们出去玩的心思吧?”
“舅舅英明!”曹青厚着脸皮大拍马屁。
“臭小子!”周荣发忍俊不止笑骂道:“知道了,下次再去肯定不会忘记通知你们,放心吧,舅舅心里有数!”
“嘿嘿嘿,谢谢舅舅!”
“这下开心了?臭小子,人小鬼大,呵呵……!”
笑聊了几句,周荣发却没把时间定下来,按着他的话说这些天有些事要先忙。好奇的曹青随口问了几句,周荣发也不瞒他,也许他觉得和曹青这么一个小孩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下就把自己要做的事提了提。
“舅舅,你要找工作?”
“嗯,找份工作干干,呆家里坐吃山空也不是回事。”
曹青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问道:“可是……舅舅,你现在没户口啊!怎么找工作?”
“先打点零工吧,就算不是正式的多少也是一份活。昨天有朋友告诉我,说地段上的煤球店好像要招临时工,我打算过去看看。”
“朋友?舅舅,是不是昨天那个漂亮姐姐告诉你的?”
周荣发意外地一愣,笑笑点点头。
“可是……舅舅,我听说送煤球、煤饼很辛苦的啊!”
“辛苦?我在云南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么点苦又算什么?”周荣发很自信地道:“别的舅舅不敢说,要说力气有的是!怕就怕找过去人家不要我,唉……毕竟我的户口现在不在上海,万一要看户口本就麻烦了。”
“要是不成,舅舅,你打算怎么办?”曹青不放心地追问道。
看了曹青一眼,周荣发犹豫道:“要是这都不行的话,我想去做点小本生意,看看能不能赚点钱补贴下家里。”
“什么!做生意?”曹青给吓了一跳,自从去年亲眼见过批斗大会上恐怖的一幕后,他对生意这两个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了,只要一提,在他脑海里就会闪过戴着高帽子,扣着双手摆着喷气式被人押上台批斗的场面。开什么国际玩笑?现在才刚刚1977年啊!离改革开放还有些年头呢,在这种政治大环境下做生意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舅舅,投机倒把警察可是要抓的啊!”曹青心有余悸地劝道。
“抓?呵呵,没事没事。”周荣发神神秘秘地一笑,抬头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放心吧,我又不是真去搞投机倒把,摆摊做点小生意不碍事的。青青,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两天我特意去曹家渡转了几圈,外面做小买卖的人已经有了,清晨出摊,八点前收摊,给上面交点管理费,这种小事政府虽然不提倡但已经默许了。”
“真的?”曹青一愣,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呵呵,舅舅还会骗你?不信?你明天早点起床出去看看。”
看着周荣发很笃定的样子,曹青稍稍放下了心。既然他能说的这么肯定,那么这事一定假不了,何况曹家渡就在附近,周荣发就是想骗自己也无济于事,明天清晨早点起来出去瞧瞧,不就什么都证明了么?
“舅舅,不会你真想去做生意吧?我觉得你还是当心点的好,倒买倒卖事不大,可如果政府真要管起来麻烦不小啊!再说了,舅舅你现在户口还没回来,万一出点事被通报到云南那边不就……。”为了周荣发好,曹青仔细考虑后还是劝止他打消这念头,好心地再劝了他几句。
有些意外,周荣发诧异地看看曹青,似乎觉得这些话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未免显得太成熟了些。抬眼看看,曹青顿时就明白了周荣发的猜疑,连忙就把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些事说了出来,说完后还故意拍拍胸口,摆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你会这么想……。”周荣发恍然大悟,理解地点点头。
“所以啊……舅舅,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嗯,青青说的对,小心点没大错,呵呵,舅舅心里有数。”摸摸曹青的脑袋,周荣发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外甥。
“没事的,如果煤球店那边用我最好,要是不用再去考虑这事也不急。”周荣发说了一句,拿起刚才写的纸朝曹青扬了扬,笑道:“再说,这两天我一直都在听中央电台的广播,发现现在政策放宽了许多,舅舅是个闲不住的人,老呆家里要闷出病来的,如果真做小生意的话也不会莽莽撞撞地去做。何况,还有些事你小孩不明白,舅舅是个男人,等你到舅舅这年纪你就知道啦。”
周荣发说的很轻松,可曹青却看出了他的无奈,其实曹青听明白了他最后一句话,同样也理解周荣发的心情。作为一个云南知青,他在上海除了年迈的亲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既不能安排工作,也无法参加今年的高考,只能庸庸碌碌地呆在家里无所事事,这对一位有着抱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况且,周荣发还有一个深爱的女孩,女孩的家境和条件都是周荣发的家庭所无法比拟的_4460.htm,一个男人要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将来又拿什么去成家?去赡养日渐年迈的母亲呢?这既是男人天生的责任感,也是现实必须要去面对、解决的问题,无论如何,周荣发只能迈出这一步。
曹青真心为周荣发祈祷,希望他能成功。但是,曹青又担心周荣发心急会出事,因为这个年代实在是太复杂了,政策变化太快,稍一不慎就会出问题。以曹青的想法,还是希望周荣发能够顺利当上临时工,先平平淡淡地度过眼下难关再说,只要耐心挨着几年,等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到来,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可惜的是,曹青的祈祷没能成功,几天之后周荣发从外面回来后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虽然他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什么,当有人在的时候依旧是笑声开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一旦独处的时候,远远望着他的曹青却发觉在他紧锁的眉目间有着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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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这本书如何写前前后后构思了大半年,关于读者朋友所提到商业和艺术的冲突,我在构思本书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并作了最妥善的安排.而前几章重描写知青周荣发也是有其目的的,因为他是本书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今天这章上传之后,估计有些读者就应该明白书中人物的各自定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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