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妈妈没了爹,怀里婴孩丢地上。”这是我最爱唱的歌,也是自我懂事以后唯一的娱乐。
我跟着师傅一直深居于深山当中。我师傅是个道士,他说这一生最气的就是有了我这样一个徒弟。什么徒弟?师傅在我六岁时给我的八字评价就是‘愚笨懒惰,生性顽劣’。虽然师傅嘴上是这样评价我,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是极为疼爱我的,一直将我视为己出。他平生的法术都一一传授了给我。
按理来说,像我这般‘愚笨懒惰’之人是绝不可能在短短十数年之间能把师傅的法术都一一学来的,但是我却是反了常态竟然能在短短的十四年之间将师傅教下来的法术学满于一身。但是却因此而导致我和师傅的阴阳相隔,如果我事先知道这需要师傅耗尽功力来助我,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因为在这个世上师傅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师傅在我八岁的时候跟我说,其实我也是个可怜人。被爹妈丢在偌大的垃圾桶里头,还没有人愿意去捡我。师傅说那时候的我实在长得太难看了,简直就是一头妖怪婴孩。我一直都很相信师傅的话,但是对此我抱有怀疑的心态。虽然我现在不是什么绝世帅哥的那类人,但至少我也是长得眉清目秀啊。
虽然我是被父母抛弃了,但是我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感情,就连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的理由,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我连他们的样子都不曾见过,我只知道我的生命是他们赋予的就只有这样而已。在此以前,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师傅说那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一般。但当我知道我也有父母的时候,那“跑了妈妈没了爹,怀里婴孩丢地上”来回都只有这两句的歌就成了我童年唯一的娱乐了,而这首歌的始作者便是那时候‘生性顽劣’的六岁小童。
在我十岁那年不小心撞破了师傅最爱的那个长得不伦不类的茶壶,担心被师傅责罚。所以一个人偷偷地往山后的禁地跑去。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山后被师傅叫禁地,或许是出于小孩子的好奇,我竟鬼使神差地偷偷躲在禁地里一直到晚上。
在那天晚上以前我一直认为师傅是个‘神棍’,因为山下的村民都骂他‘老神棍’骂我‘小神棍’。因此我一开始并不愿意跟师傅学的法术,但后来见到师傅的法术就像变魔术一样,手中拿捏的黄符不但能自燃还能驱散不断地围在我身边的鬼影。自此之后我就开始努力起来了,因为我打从心里害怕那些围在我身边的鬼影,更不想师傅为了救我而再度受伤。但要说就凭这一点鸡丁儿那么大的修为在禁地里很明显是一百条命也不够我死。
那天晚上的事我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我还好一阵心有余悸,但是每当我一梦到这件事的时候我醒后总会流泪,因为我总能梦到师傅救我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我躲在禁地的大土坑里不敢回去,可能因为中午来禁地的时候消耗体力太多了,因此入夜不久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我醒来环视四周一遍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像停止了跳动,就连想要大叫都叫不出来,因为我看到了在我身边竟然灌满了人!无数的人!面额烂掉的,身体烂掉的,眼珠弹出了面额被一条肉丝紧紧地吊在脸上的都有,每一个都像幻影一样在我瘦小的身子周围漂浮起来。其实我心里很想大叫地发泄出自己害怕的情绪,但是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师傅对我说过的话‘玄灵,若是遇到鬼灵之时万不可出声,切记要立时闭气。’在那以前师傅要我练本门的闭气术,我对这个闭气术一直都不以为然。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认为师傅除了懂得像魔术一样的法术以外就连鬼怪也没有让我瞧过一眼,但在这个时候闭气术却成了我的救命草。
时间过得很慢,在我眼里几乎是每一秒跟一个世纪差不多。闭气术并不代表没有限制地闭气,而我也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闭气术的限制了。在这一刻我的心眼提到了嗓点,我简直不敢去想要是闭气术失效以后在我周围的‘人’会怎样朝我涌过来。
闭气术终于在没多久之后就失效了,土坑周围的‘人’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朝我涌来,时不时在其中传出两声介乎于狗与狐狸的叫声,听得我毛骨悚然。而倒霉的我就只能在这个土坑里看着这些‘人’发抖。
在第一头倒霉鬼的手刚要触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发出了一声尖叫,为什么叫它倒霉鬼呢?因为它实在不明白小孩子的心理啊!那个时候我是实在害怕得不能再害怕了只能大叫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就是因为这一声尖叫所以注定了这第一头是头倒霉鬼,因为在我的尖叫后就在土坑上方传来了我师傅的说_4460.html话声,我只记得师傅手里捏着黄符指着那头倒霉鬼喝道:“妖孽!”就这两个字随后一道黄光在我师傅手里闪过,那头倒霉鬼就这样被分解在空气中。就在看见师傅的时候我心里那个感动啊,可随后师傅朝我骂的两句话后这感动又从心里头跑了出去。师傅的原话是‘玄灵你个兔崽子打破了我的茶壶还跑来禁地?你诚心找死不成?’
师傅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我从土坑里抱起来,原本我还以为我可以脱离苦海了。我心里是在想,就算是回到去被师傅罚跪地一个时辰也总比这里多待一刻的要好。但偏偏天不从人愿,我这想法在心里出现了没一刻师傅就叫了声不好然后一甩手将我抛回那个土坑里,不同的只是这个时候我身上附带师傅刚才给我黏上的几张黄符。
之后的事我不记得了,因为我在土坑里没有看见师傅那英明神武的表现。只记得师傅再次将我从土坑里抱出来时那身原本白色的道袍却沾满了鲜血,而且师傅脸上还带着很疲惫的神色,就连茶壶被我撞破了的事也不记得和我计较了。在师傅沾满血的的怀抱里我哭了起来,扯着师傅的衣襟鼻涕口水抹了一把又一把才对师傅说,玄灵以后一定认真学法术,师傅您不要死。
我本名并不是叫玄灵,玄灵是我的第一个道号。为什么是第一个道号?下面就给各位看官解释解释。师傅原本给我起的道号是玄灵子,但是自从禁地的事情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干过那些追鸡撵狗的事儿了,相反却变得十分正经一整天都是反反复复地练习师傅传授的法术(其实师傅还另外教我认书识字。)
当时师傅见我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心里感到不安便找我谈话了一番。后来在我十岁那年师傅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就说:“我的愿望就是法术更加高强,这样子师傅就不会被那些丑八怪弄的流血了。”
听了我的话。师傅笑了,但是脸上却挂着泪水,用那只平时拿藤鞭罚我的手拍着我的头说:“玄灵,师傅这一生修的道算是被你坏了!”而在那时候我不明白师傅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七年后我就知道了,并且这件事成了我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而就在师傅的这句话说完以后我那‘玄灵’道号莫名其妙的地被改成了‘玄虚’。
师傅曾经对我说,据祖师爷传下来几本泛黄的小本子上写,这道一旦到了巅峰那么就能够白日飞升成仙,而我师傅他这一生人之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得道飞升成仙。但是成仙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还不如追鸡撵狗来得实际,因此我在师傅仙逝之前都一直认为到底祖师爷将白日做梦写成白日飞仙还是师傅将白日做梦看成了白日飞仙。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将师傅的毕生心血都一一学来了。但在这个时候师傅却意外地仙逝了。在仙逝以前师傅将我叫到他的房间,其实在那以前我不曾到过师傅的房间。因为师傅总是吓唬我要是进他房间就不要我。但是我想不到这一进以后就是我跟师傅永别的时刻。
刚进房间的时候我吓呆了,我实在想不到师傅一直不许我进来的房间竟然比我住的还要小很多很多,叫做房间倒不如叫小棚来的适合!而且房间里的所谓木床只不过是一块较为大的木板,而且师傅只能躺在木板的一端,因为另一端上长着青苔!而屋顶上竟然穿着几个手掌大的小孔!在看到这些景物的时候我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师傅竟然一直在这个在我心里那么‘神秘’的房间里住下来,我实在想不到师傅每天晚上是怎样睡下的!
我很迟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师傅想要起床的话,我是绝对反应不过来的。我看得出师傅起床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用力,甚至用力也起不来!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才让师傅躺在床上跟我说。师傅是个很倔强的人,倔强得让人感觉他像头蛮牛,但是这一次却在我的拒绝下师傅竟然反常地答应了躺在床上!在八年前师傅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一日一日地变差,直到师傅只能躺在床上在房间里叫唤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师傅身子已经差得不能再起床了!看着师傅那个日渐消瘦的身子我鼻子开始酸起来,但是我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师傅说过‘我最讨厌哭哭嗲嗲的男子了’。
师傅在床上对我说:“玄虚,你知道我为soudu.org什么要把你玄灵的道号改成玄虚吗?”我摇摇头不答,因为我害怕我会忍不住在师傅面前流泪。
师傅见我摇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屋顶的几个小孔,好像空荡荡一般!过了片刻师傅才回过头来对我说:“玄虚,其实在禁地的事情后我就看清楚了你的性子了。”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说这些事情,但我还是开了口问师傅什么本性。听到我的话,师傅那张开始老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其实,在那天我就看清楚了。你是个性子很淡然的人。为师之所以将你道号改成玄虚是希望你能从虚空而来从虚空而去。”说实话,师傅那个时候的笑容很难看,但是我看到师傅的笑容时没有嬉笑相反却哭了。因为我实在不能相信那个昔日鹤发童颜的师傅竟然会有这样衰老的一天!
师傅并没有出言呵诉我的哭喊,相反却是伸出那只变得像枯死了一般的手颤颤抖抖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然后说:“玄虚啊,为师这一生人最大的愿望就是飞升成仙了。可惜我偏偏却遇上了你这个坏了我道行的混世魔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师傅脸上再一次露出笑容)我没有回话也不敢回话,因为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事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抹去脸上不断滑下来的泪水。
师傅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脸上出现一个很慈祥的表情对我说:“玄虚,为师这一生人最放不下的便是我在凡尘那曾孙子和你了。”听到师傅有曾孙子时我怔了怔,因为在我心里师傅一直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看到我的表情师傅就猜到我想什么似的,脸上好像很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才说:“那是师傅在修道以前的发妻。说起来也是为师欠她们母子啊,当时为师为了这道而不惜弃妻儿于不顾。”说到这里师傅没有再说了陷入了回忆之中,这时候我好像从师傅的脸上看到丝孤单的表情。
良久以后师傅从回忆当中醒来才望着我说:“玄虚,希望你不要负了为师对你的期望。为师仙逝后你便下山罢,日后若是有缘遇到我向家后人你多多帮助便是。”说完这句话师傅就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睡了过去,任凭我怎样哭喊师傅也没有醒过来骂我‘你这个没用鬼,怎么净是只会哭?’
师傅仙逝后我便将他的尸身埋了在木屋的旁边,然后我为师傅整整守了三年的孝才带着一份内疚与悲伤将那木屋一把火烧掉了。因为在为师傅守孝的期间我才发现我之所以能在短短十数年间学完师傅的毕生心血是因为师傅每一日都会以本门的提灌术将功力一点一点地灌注在我身上,也就是这个原因师傅才会日益渐老最后才仙逝而去,也就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师傅为什么说我将他的这一生修的道坏了。
将山上一切都整理完之后,我带着师傅生前最爱的穿的白袍衣和他的画像下山然后经历了数不尽的事。说实话,这当中的事就连我自己都不于相信。当然在经历了这些事后,我也明白了原来凡尘之中的农民并非所有都是好人,城里的有钱人不一定是坏人却一定不是好人。
若是师傅在生或许会后悔让我这不成器的徒弟下山,因为我最终也没有做到师傅说的从虚空而来从虚空而去。
人生短短数十年,又有谁人能做到从虚空而来虚空而去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