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涛迎着人流而上,他恨不能拦住每一个人,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家都放弃了,家也不要了,地也不要了,能留下命来,就是万幸。
江文涛心痛,他有把握,只要严防死守,这样的雨,再来十天半个月,江堤还能保住,雨季应该要过去的,他们能够守得云开。现在根本不到放弃的时候啊,可现在,人心先散了,被天象弄散了。
真不甘心,也真不忍心!
回头看,良田千倾,鱼米江南。此时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他们宁愿背井离乡乞讨度日,也不想在靖安多呆了,好像天意如此,他们再不逃命,便一起淹没在洪水里了。
可是,十几万人啊……不保住这江堤,他们未来以何为生?
江文涛痛极,这一个月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他不禁坐倒在地,像江老爷那样,神经质地笑出声来。
竹哥寻了过来:“公子,老爷说了……既然如此,大家都找安全的地方去吧!”
江文涛闭目,钢牙紧咬。竹哥劝道:“科选在既,以公子好文才,必然高中,这小小一个靖安县算什么?”
江文涛悠地睁眼,目光冷冷:“科选在既,你以为我带头保这江堤,只是在保我县太爷公子的地位吗?”
竹哥岂敢多说,苦着脸:“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江文涛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别无选择。长长一叹,任竹哥拉他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这趟回到县衙,也该收拾收拾细软了吧?
两人走过一片丛林,眼尖的竹哥疑惑地问:“你看,那是什么?”
江文涛不经间似乎看到一大片宝石色的鳞片,待走得近了,却是一件衣服。一个浑身湿透的蓝衣女子躺倒在树丛中,看来危在旦夕。
当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扶她在怀,这才发现,这姑娘在此,并不是因为水,而是受了伤,血和着雨水渗进蓝色的衣服里,脏污一般的颜色,先时不容易注意,伸手摸时,才抓得血红一片。竹哥吓一大跳,江文涛探了探她鼻息,说:“还活着,快去,给她找个大夫。”
竹哥下意识地应了声:“哦。”之后才皱起了眉头,谁知道那几个大夫有没有卷卷铺盖逃难去啊?
江文涛也意识到这一点,试着叫她几声姑娘,完全没有反应,只好将她抱起,“先回家再说。”
竹哥跟了几步,越看越心慌,也不怪他心慌,那姑娘身上的血和着雨水滴个不停,江文涛走过的地方,地上的泥水都带着红。终于忍不住,“公子……你看她还有救吗?”
“我又不是大夫。”
竹哥没忍住,又问:“还有气吗?别是白费力气……”话没说完,江文涛恨恨瞪他一眼,吓得竹哥立即把没说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回到家,一时也是找不到大夫,江老夫人亲自查看了姑娘的伤势,叹气说:“一身的伤,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狠心,可怜的孩子,现在连个大夫都找不着,咱们也只能不懂装做是懂的,看她的命吧。”吩咐丫环拿来金刨药,为她清洗包扎了伤口,换了件干爽的衣服,按以前的旧方找些药材来煎伤药。
傍晚的时候,竹哥好不容易找了位大夫,查看了一番,频频摇头说:“伤得太重,太重,一个弱女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向江文涛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江文涛听了,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后退一步,坐入椅中,苦笑出声:“可笑我还自负能救得了靖南县--到头来,连救一个女子都做不到!”
竹哥知道他心里的苦,小声劝道:“公子,你已经尽力了。”
“无能为力,这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www./cs/8494.htmlwww./xuanhuan/5_4460.html……”江文涛沉痛地叹息:“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办法!”
江老夫人心里也正难过,实在不忍看他这样,喃喃说:“我还是去收拾收拾东西吧……”走出房门。
江文涛痛极而笑,起身坐到床边小凳上,重重说:“既然老天让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我就看着好了!”这一个多月的辛苦付诸东流,眼见着百姓们逃离家园,他实在需要找个发泄的方式,好在他只是要看着这个女子是死是活,没有要坐在这里看着洪水是不是冲跨堤岸,竹哥便示意几个丫头和他一道退开,轻轻掩了房门。
江文涛虽然心潮澎湃,但连日来的劳乏早耗尽了他的体力,入夜时分,居然在床边沉沉睡去。
似乎有什么异响将他惊醒的,最初睁眼的瞬间,简直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眼前似乎沉沉的流动着暗蓝色的光芒,景物倒不分明了,正不明所以,眼前渐渐看得清了,却是那名女子已经醒来,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掌根在胸前相触,指呈兰花状,一手指天,一手履地。
她惨白惨白的脸,漆黑的发,显然是意识到他已醒来,睁眼,现出眸子的那一瞬间,江文涛有一种她眼睛里也宝蓝色光芒的错觉。
这奇异的景象,让他本能地防备了,那女子倒也略显奇怪,开口问:“你是龙年生人?”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开口是问了这么句话,江文涛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女子还要说什么,却哇的先吐出一口血来,暗暗的颜色,江文涛急问:“姑娘,你怎么样?”
她略略调节下呼吸,似乎不关自己般地冷然:“死不了我。”却在研读地看江碧龙,再问:“能否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这回他可是反应过来了,皱眉:“为什么问这个?”
女子挑眉冷笑,似乎颇为不屑于他的防备和胆小:“怕我是个妖女,就此摄了你的魂去?”
江文涛有点哭笑不得,他这回,是救了一个怎么样的女子回家?“生辰八字,姑娘不觉冒昧了么?”
她似乎完全听不懂他所指何意,思索了一下,奇怪:“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吧?你不说我也猜得出,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江文涛正欲反驳,却想到她刚刚道出过自己的生肖--完全陌生的两人啊,当时也奇怪地问:“那你说来听听?”
女子想了想,“你的生辰年月日时,全占了辰字,这样特殊的日子配上你的表象,略一算过便知八字。”
江文涛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女子知道对了,点点头,随口说:“如果不是这样奇怪的命格,刚才你没道理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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