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 处世入水


本站公告

    小溪里的水很凉,天上的白羊倒映在水里,依然是洁白无污。那缓慢的流逝速度,仿佛在提醒着孔子说的那句话:‘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是一真理。

    “瑜儿!”一声轻柔,在我的耳边响起。

    “娘亲,你是在叫我,还是叫水里的鱼儿呢?”我指着水里一尾游动的身影问道。这时,那身影似乎受到惊吓,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那瞬间激起的点点水花,却溅在了我的手臂上,凉凉地。

    “鱼儿鱼儿,你还真是淘气呀。”水面的倒映里,我看到娘亲弯下腰望着那尾远去后又游回来的灵动的身影,笑容满面地说。

    “娘亲是要说我淘气吧。”我抬起头,看到娘亲星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亮。

    “很明显喔。”娘亲捂着嘴笑了起来。

    “哇,娘亲你什么时候学会绕着弯说我啦?”我故作生气状地说。

    “跟得你多嘛。”娘亲又是悠然一笑,那笑容是明媚的阳光,一下子照进了我的心里。

    ……

    我的名字叫周瑜,字公瑾。

    六岁那年的秋天,风刮得有些异常。偶尔总会带着黄沙,飞舞漫天。

    有人说,那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征兆。

    那年,父亲因为不堪重任的劳累,大病了一场。朝廷体恤,准予父亲辞官回家乡养病。所以那年父亲交了洛阳令的官印后,便带着全家人回到了家乡庐江舒县。<>

    为什么他们也要搬家,他们的父亲也生病了么?

    那时候我还小,马车辚辚驶过的平原,我每次掠开车窗帘,都看到南方的百姓不断地往北方跑,北方的百姓不断地迁移到南方。

    我问哥哥周?,他说,那是因为大家都吃饱了没事干,换换环境换换心情罢了。那时,我看到哥哥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有百姓们脸上被疲倦与忧伤辗过的伤痕。

    后来我又问了娘亲,娘亲看了看那带着黄沙飞舞的天空,叹息了声对我说,瑜儿,要变天了。

    那时我还不是很懂娘亲的话。

    ……

    此刻天空蓝的醉人,一只飞蝶舞过了长空。

    “娘亲,爹爹还生气么?”我拨了拨溪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你爹虽然口上骂你,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欢喜得紧呢。”娘亲也学我用手拨了拨水,微笑地说。

    “是嘛?”我努了努嘴,无奈地笑了笑。

    “瑜儿,有些事儿还要你自己慢慢经历,慢慢感悟后才会懂。世上,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有时候你爹责备你责备得苛刻了,但是,你要明白,那是因为他太爱你了的缘故。责之深,爱之切啊。”娘亲抚摸着我长长的头发。“瑜儿,娘亲帮你梳头好么。你看你,老是披散着头发像个野孩子似的。”她不等我回答,便从腰间拿出了木梳,跪坐在我旁边为我梳理那头漂亮的长发。

    我听懂娘亲的意思,于是便不再贫嘴,而是乖乖地坐在溪边,感受娘亲手指的轻柔抚过我的头,那种感觉真的好舒服。

    这天的早晨,我被淮江书院的人给送了回来。那时候父亲和娘亲正着急地在家里等候我的消息。父亲看到我时,欣喜之后便是一顿臭骂,我贫了嘴顶撞,当看到父亲拿起竹棍要打我时,我再一次跑出了家,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小溪边‘避难’。

    “瑜儿,这两天你是怎么过的,娘亲想听。”娘亲抚顺了我长过脸颊的头发,突然说道。

    跟娘亲在一起,说话永远都不需要如履薄冰,我可以说任何我想说的话题,于是我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娘亲这两天我做的事情。

    ……

    那时候我七岁,在庐江生活了一年有余。

    其时国学没落,朝廷没有足够的经费供国办学院运转,很多的国立学校都在渐渐走向末路。可是却有一个异数,那是一个私立的学院,由颜衡创办,名为淮江书院。

    淮江书院在颜衡的努力下,又得到天下各界著名人士如乔玄卢植等人协助,十数年间在天下声名鹊起。成为了继国办学院后最有实力的一家学院。

    淮江书院离舒县并不是很远,那时少年意气,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与实力,于是有一天的晚上,我一个人带足了三天的干粮和些许盘缠,趁周家大宅里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去寻找淮江书院的地址。

    我一个人走了两天的路,借着一个好朋友给我的地图,才终于找到了淮江书院。但是那时门仆当我小孩子玩儿,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见夫子。他们说,要进入淮江书院必须是有德望有官职或是有名人引荐的人,才有机会进入。那时候我身上的衣服很脏,头发披散着如娘亲所说,像个野孩子。那门仆一看到我便要将我打发掉。

    无奈下我在淮江书院外等了一天,因为夫子颜衡有晨练的习惯,才让我有机会在淮江书院门外见到他老人家。

    我说我想要入学淮江,那时候我还不是很懂得恭敬,只是自信地把头抬得老高,望着那白须飘于胸前的颜夫子,等待着他点头答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颜夫子似乎对我颇有兴趣。

    “我叫周瑜,字公瑾。夫子,我找淮江书院找了两天了,又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一天,终于才看到了你。”

    “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他的语气中带着惊讶,但是表情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嘻嘻,我一个人偷偷来的。”我说。

    颜夫子似乎被我的执着所感动,他带着我进淮江书院参观,又命人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在我满心期待入学淮江时,颜夫子摸着胡须和蔼地对我说:“公瑾,你还太小,这里入学的学生最小的年龄都有十五岁呢,听话,回家去好么?”

    我一听,要哭了。“夫子,我……”

    “三年!”他忽然伸出了三根手指在我面前一晃。

    “恩?”

    “公瑾,三年后你再来。那时如果能够通过考校,老夫便破例让你进入淮江书院。”

    “夫子……”我一听有希望,顿时又是百感交集。

    “公瑾,这个给你。”颜夫子从自己的卧房里的书架上拿出了一套四书五经给我。上面钩钩横横圈圈_4460.html的,每一段都附加了好多另外写上去的解释与感悟。很明显这套书陪伴了他很多年。“这三年,你要不断努力,不要浪费时间,逝者如水,不舍昼夜啊。”

    我接过那重重的几本书,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三年,那是我跟颜夫子的约定,虽然渺茫,却让我顿时因有了希望而产生无限的动力。

    之后颜夫子让人把我送回了舒县。

    临别时,我看到颜夫子和蔼的面容,他再次叮嘱我说,公瑾,要好好努力,我要看到你的成长。

    ……

    一声鱼跃,溅起朵朵水花。然而那溪水却依然宠辱不惊地,恢复平静后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缓慢地流淌着。

    “瑜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要慢慢历练。”娘亲重复地梳理着我的长发,那声音依然轻柔得犹如清风拂面。

    “娘亲,我不懂。”娘亲总是说我还小,不懂事,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自己才是真正的成长。

    “你看到那流淌的水没?”她一转语气,指了指那流逝着的溪水问道。

    “恩,看到了。”我不解地回答道。

    “那你看出了什么了么?”她又问。

    “唔……”我摇了摇头。

    “瑜儿,你看。”娘亲指了指溪面一处突起的几块石块,意味深长地说道:“水不与石争,每每处下,绕道而走,最终却能万流入海,成就与天同宽的一望无际……”

    她顿了顿,又说道:“然而水却并不软弱,一旦成势,小可水滴石穿,大可吞没万田,洪水猛兽令天下闻之色变……”

    “瑜儿,你要学水,像水一样地柔韧处世。”娘亲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看着我,那眼神中透露着关切与期望。

    那时我还小,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却不是很明白娘亲的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