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雄性荷尔蒙分泌严重过盛的T大,足球和篮球这种高对抗的运动是代谢荷尔蒙的有效方法。当然有人选择更加猛烈的运动,就像章大勇一样选择散打,但还是足球和篮球更加流行一些。姚迈是一个狂热的身体力行者,每天下午都要去北操踢球2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姚迈参加了几次班级里的训练,就成为我的铁杆搭档。他属于有头脑型的后卫,总是卡住对方前锋进攻或者传球的路线,如同后防线上一根定海神针。而门将章大勇绝对是拼命的那种人,最喜欢扑对方脚下的单刀球。为此总要在平时练习时告诫他动作别太狠。一下场,大勇是个温文尔雅,略显腼腆的南方男孩,大声说话都会脸红;上场之后,无论是散打场还是足球场,他都会变成一只十足的猛兽。我曾被他扑倒过一次,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和他做对手了。为此我特地给他写了一首诗:
七律――北操伤愈
江南稻香鳜鱼肥
于无声处听惊雷
曾教关公遁地走
敢问秦琼惊怕谁
才下学堂诗书礼
又上教场剑枪锤
三生有幸为君友
后世莫为相对擂
原来我觉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种口号就是场面话,没什么意义。当时我还执着于胜负,把失败看成是耻辱。对于足球篮球这种竞技性项目更是一定要夺取胜利。对于一群大二荷尔蒙分泌过盛的男生这样无可厚非。不过生活当中这种零和游戏是有限的,更多的情况还是共同发展这种非零和游戏的模式,也就是所谓的“双赢”。在T大这个考试成绩无比重要的地方缺乏培养双赢的沃土。尽管我们无私地分享知识和食物,但大家都想在这个群体当中做的最好,潜意识当中还是把竞争机制引入到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当中――比上自习的时间,比跑步速度,比谁在各种活动当中更风光,仰慕强者,漠视边缘人。的确同学们会给成绩不好的人补课,也会给家里有困难的同学捐款。不过前者总带有施舍和不情愿的成分,后者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对别人的关怀。一个真正关心别人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如沐春风。遗憾的是除了许嫣然,我没有在别人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soudu.org每次见到嫣然,无论她是得意还是失意,无论她笑还是哭,我都从心里感到无限温暖。她的笑会引燃我快乐的火焰,她的泪水会激起我最深的痛楚。即使嫣然很平静地注视我,我也能感到她很在意我,对我下一句话无比期待。而T大的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对别人的看法不屑一顾。T大这群高傲的人大都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无比正确的道路去追寻自己的理想,不在乎别人,同时也不在乎自己。无怨无悔,“纵千万人吾往矣”。受挫折时简单擦擦伤口重新来过,无人的时候再顾影自怜。其实我们的生活本来可以更快乐的,可每个人都为自己心中莫名的痛苦所包围,艰难地喘息。“鸟儿胸前带着荆棘,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降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荆棘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这样做。我们依然把荆棘扎进胸膛。”
一天我们刚训练完在宿舍休整,尹安佳,那个我给补课的高中女孩,她的妈妈给我打来了电话。安佳妈妈说安佳期中考试数学没及格,问我是否认识数学好一点的T大学生再给她补习补习。听安佳妈妈口气着急的声音,我不禁想到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他们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国庆节回去,我都拒绝了,说就那么几天不值火车票钱。那时候我还不能体会他们十分想见我一面的苦心,而更愿意和兄弟们混几天,约文倩去玩。很多年后,当我忽然发现母亲鬓角上的白发一下子多起来时,心中猛地酸了一下。安佳还没到那个年龄,她想的还是怎么脱离母亲的掌控少学一会儿习呢。我答应安佳妈妈肯定给她找一个合格的人,叫她放心好了。然后我就给文倩打电话,问她想不想把本来计划买的台式电脑升级成笔记本电脑。她当然想,我就介绍尹安佳的情况给文倩。她答应周末就去。
周六的早晨我借了徐飞云的大自行车,带着文倩去了。听文倩讲了一会儿后,安佳的妈妈很满意,叮嘱安佳好好学。我看到自己也帮不上忙,就去安佳爸爸的书房小坐。几个月没来,书房的格局大不相同,好多摆设也都不见了。正愣神的工夫,安佳妈妈进来给我送茶,我们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天。
尹安佳的爸爸是个律师,在上海有自己的事务所,很少回北京看她们。上次回来和安佳妈妈离了婚。好在安佳已经习惯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对明年的高考影响也不大。看来城市里离婚率高确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问安佳妈妈每天都干什么,她说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安佳爸爸会定期给她们生活费。她以前是个护士,自从生下安佳之后就没再工作,不过教会里面有慈善的职位她总过去帮忙。她说城市里的人都太冷漠,更喜欢和我们这些年轻人聊天,让我有空带文倩来玩。提到文倩,安佳妈妈很感兴趣,详细地问我怎么和她认识的,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都不知如何回答。不过通过和她聊天,我开始渐渐摸索到了和中年及准中年妇女谈话的一些技巧,这对我以后的人生大有裨益。归结起来就是要对她们的孩子表示充分的关注,对自己的未来表示需要指导,然后听她们说就行了。在听的时候时不时表示同意,可以狠狠地点头。
好不容易阿姨离开,我欣赏着没被搬走的书,发现了一套宝文堂70年代出版的《鹿鼎记》,纸张已经发黄了。和我看过的大量盗版金庸小说不同,没有错别字让我反而不习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