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便听得外面有人砸门,保长在外头叫老牛,大伯,大伯,开门!
梁少成心想,这下竟把牛老汉父子给连累了,正在慌乱不知所措,老牛把炕角下面的一块板子抽开,露出一个洞口。原来,在北方农村的火炕下面的地上,多数掏有地洞。洞很深,冬暖夏凉,一般都是用来当作小仓储室。梁少成打小生活在京城,并不知道农村火炕的情景,看到地洞,感到很是诧异。牛老汉道,这个地洞并不是什么保密的地方,农家人都知道的,不过,我估摸着他们只是来吃狍子肉的,并不可能真的要搜人的。
梁少成顺着地洞的梯子下去。牛老汉把地洞盖好,然后出门把院门打开。
保长不太满意的嘟囔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开门?大白天还关大门干嘛?
牛老汉拿眼瞅了瞅后面跟着的三个兵丁,呵呵笑着冲院子中间架子上的狍子一指,大黑刚打了个狍子,怕狗来吃了,所以把门关上了!
兵丁们一看到狍子,嘴都乐歪了,相互使着眼色道,没见官府的布告吗,这狍子是严禁捕杀的!
牛老汉故作不解的道,是吗,还真没听说!那怎么办?
兵丁道,没收吧!就不罚你了!
牛老汉正要说话,牛大黑却从房里冲了出来,大喝一声,哪个敢没收我的狍子!
兵丁一看,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大个子,便恫吓道,还没拿你呢,你自己倒出来了,正好问你,你既然没杀人,跑什么跑?
大黑说,这狍子是我打的,我还没吃肉呢,你们就想拿走,门也没有!
兵丁们见此并不生气,只对保长说,据上头说,这逃犯还有同党,就在京郊这几个村子,你这个保长可要配合呀!
牛老汉见状便呵斥儿子,要他一边去,又陪着笑脸说,既然兵大爷想拿走这狍子,就拿走吧,我本来也是想杀好后给大爷们送去呢!
谁知大黑这孩子天生的倔,死活不依,他爹说也没用。这下兵丁们火了,也不理牛老汉了,三个直冲房间走去。
进到屋内,里里外外搜了一番,_4460.htm也没搜出什么来,便对牛老汉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抓逃犯与同党,请你儿子跟我走一趟吧。
牛老汉说,我儿子连村子都没出去过,哪里来的京城同党!
保长也低声对兵丁解释道,这大黑是个直筒子,缺心眼,不是大爷们要的人。
兵丁斜了一眼大黑,说,是不是,到了衙门就知道了!若不是,你怕什么?说完拿带铁索的绳子就要捆人。大黑一身蛮力,哪个愿意被他捆,用手用力一挡,便把铁索头拔到一边,谁知用力过猛,铁索头竟打到了一个兵丁的脸上,把门牙打掉一颗。这下可把那兵丁惹火了,当下便把鸟枪上了火,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骂道,你这个日货,还反了你!捆上,带走!
另两个兵丁往前一拥,一人抓住大黑一条胳膊,牛老汉在一边劝,说狍子肉现在就摘下来,亲自给兵大爷们送到村外。保长也劝兵大爷别和这大黑一般见识。
兵丁也是痞子性格,一个个平时耍横惯了,哪个吃过今天这亏?吵吵嚷嚷的非要带大黑走不可,大黑自然不依,几个人便扭作一团。
大黑用力猛的一推靠他最近的一个兵丁,只听扑通一声,这个兵丁跌倒在炕角处的那个盖地洞的板子上,硌得他疼痛难忍哎哟半天,待起来后用脚使劲跺那块板子,他妈的,这里怎么有块这破玩艺!这一跺不要紧,只听咚咚咚的声响,分明里面是空的。这个兵丁是南方人,不知北方农村的火炕情形。当下便说,这里有机关!
牛老汉忙说,老总,这里面是放杂物的小库房。保长也跟着解释确是这种情况。
无奈,这南方人不懂,当下便拉开了板子,要下去看看。
大黑是个直脾气,又天生一股蛮力,见那个兵丁非要下去,他亲眼看见梁少成下了地洞,所以心里害怕,被发现了该如何好呢!这一害怕不打紧,浑身的这股蛮力气一下子暴发出来,左右挥拳,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两个兵丁打倒在地。
屋里地盘小,兵丁手上的鸟枪根本使不开,这两个兵丁被打倒在地,那个要下地洞的见状便扑了过来,还未到大黑跟前,大黑朝裆里飞起一脚,只听那人哎哟一声,疼得满地打滚,脸色发白,估计是被踢中了男人的要害。
这时另外两个兵丁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退至门口宽敞处,双手托枪,身子半蹲,大声叫道,他娘的还反了你!
牛老汉一看不好,忙一步上前,来到这两个兵丁面前,一手抓起一支枪,往上一举,嘴里说,大爷息怒!
听砰!砰!这两枪都打在房顶上,片刻,房顶上便扑洒洒的扬下一片土尘来。
保长此时脸都吓白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屋里推来推去,还动起了枪。刚才这枪声一响,吓得保长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牛老汉说,大爷,杀人不过头点,你们要吃狍子,我双手奉上,你们若是要小儿的性命,只怕我依,我这双手也不肯依!说完双手一发力,竟把两个兵丁给提了起来。
三个兵丁知道遇到了高手,嘴里便服了软,说老爷子,你厉害,爷们服了你。说完给保长说,走,娘的,这狍子肉今天不吃了!
保长忙领着三个兵丁离开,牛老汉示意大黑把院门关上。然后到屋内把梁少成从地洞里拉了出来。
梁少成在里面听听真真的,知道是自己连累了这爷俩,便说,是我梁某连累了老伯与大黑兄弟。
牛老汉搓了一下手,说,他奶奶的,还和老子动了手,想当年老子就是专门和官府做对的,就这几个小兵,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梁先生不要自责,今天就算你不在,这个兵丁该打还是照打!大黑,去,把狍子摘下来,拿刀剁了,给梁先生炖肉吃!
梁少成心里感到这个牛老汉不一般,但却不敢冒然相问,只得说道,方才听外面吵闹,感觉老伯身手不凡,实在是梁某今生有幸,若不然,今天梁某便被他们带走了!
牛老汉道,这不算啥!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年轻时是白莲教的一个堂主,只因后来被清狗打击解散了,所以才回这牛家庄以贩马为生。我这大黑儿子,若不是那次与官兵火拼,也不至于落到今天头脑痴呆的症状!他娘也是那次被官兵所杀。所以,今天就算不是因为你,看到他们对小儿耍横,我也不会对他们再客气!
梁少成冲老汉一拜:原来是老英雄,老前辈!谁知这一拜,站得太急,竟一步不稳,差点跌倒。
牛老汉道,你身体尚未恢复,且莫多礼,这些客套实在要不得。说完,到柜子旁倒了一碗水递于梁少成。
二人聊得投机,不觉时间过得快,这时大黑已把狍子肉炖好端了上来。梁少成说,我听中医曾说,身体虚弱吃这大火肉食,怕是不好,老伯和大黑兄弟你们先用吧。
牛老汉道,听那些野医的话,饿自己的肚子!你尽管吃,待会取我配的九九消食丹服了,保你这顿肉吃过,体力恢复如初!
三个人有说有笑,牛老汉取出一坛老酒,大碗喝着。梁少成和牛大黑以茶代酒,好不快活。
天刚擦黑,牛老汉说,梁先生,你的事我思量再三,觉得你明日可乔装去京城一趟。老父未葬实为不孝。如梁先生不弃,我让大黑陪你去,也有个照应。别看大黑心计不多,但却自幼随老夫习武,浑身皆是好力气!
梁少成道,老伯如此,少成感激不尽。
大黑听说明天要去京城,在那儿嘿嘿傻笑。
正在这时,却听得外面人声喧杂,南房的马忽然叫了起来。牛老汉道,大黑,到门口听听什么动静!
大黑刚要起身,便听得大门啪啪作响,只听有人疾呼:里面有人没有!快点出来!
牛老汉一拍大腿,娘的,坏事,白天这三个兵挨了打,一定是找来了帮手!
梁少成心里紧张,脸色苍白的看着牛老汉。
牛老汉说,日他娘的,逼我老汉犯戒!说完便从炕的一侧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却是放着一些飞刀。
老汉取出飞刀,便往腰里掖,嘴里说,老汉我多年未曾打过仗了,今天过一把瘾,也好为我那老伴报仇,他娘的,老子忍了多年了!
大黑见他爹又是取刀,又是骂,脸上竟乐得开了花,说,爹,把飞刀给我一把。
牛老汉说,你不用,你负责保护梁先生,待老父杀退这几个毛贼,你和梁先生到南房把马牵出来,我们骑马去京城。
梁少成问道,那您哪?
老汉道,你莫要管我,我自然能逃,到时你们到骡马市寻我即可,黑儿知道那个地方。
三人在里面边说边策划,外面却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拿脚踹门。
牛老汉带着梁少成与大黑悄悄的打开屋门,只见外面火把攒动,人声喧杂。牛老汉说得,你们从南房悄悄进去,把马解开,等我把他们引住,你们打开外门,先到外面等我!
梁少成心知牛老汉此番按排,对老汉来说,肯定soudu.org是凶多吉少,但一时心里也没有好的计策,情形紧急,只得跟着大黑进了南房。
这时,牛老汉把院打开,呼啦一下子从外面拥进来七八个兵丁。为首的是一个瘦高个指着牛老汉便骂道,他奶奶的,怎么这半天才开门,逃犯呢,同党呢?
牛老汉冷冷一笑,哪里来的逃犯,哪里来的同党,老汉本是一安份的庄稼人。
这时,白天那个被打掉门牙的兵丁说,别听这老头胡说!同党就藏在屋内的地洞里。
瘦高个一挥手,几个兵丁便由掉门牙的兵丁带着进了屋。牛老汉大喝一声,哪个敢去!
掉门牙的兵丁因为白天领教过牛老汉的功夫,听到此话便立马站在那里不敢动。
瘦高个见状道,呵!老头,你还造反了不成!说完后退半步,稳住下盘,挥拳便打。
老汉冷笑一声,闪身躲过,这时兵丁们见状,都围了上来,人多,无法使枪,便用枪托打,老汉见围了上来,并不惊慌,心里却高兴,正好大黑和梁少成趁此走掉。于是,便耍起他那套家传牛家拳法,拳来拳往,不一会儿,打倒三四个。
这时,便听得南门大开的声音,马儿嘶鸣,大黑叫了一声,爹!
兵丁们有在大门口的,扭身一看,两匹快马已穿过大门直奔外面去了。便叫道,头,逃犯从这里跑了!
瘦高个听了也顾不得牛老汉了,叫道,快追!
牛老汉一个纵身越过兵丁,来到大门口处,说,想要追先过老夫这一关!说完左右开弓,又打倒三个。瘦高个急得大叫,开火!打死这个老家伙!后面没有被打倒的兵丁便半蹲举枪瞄准,牛老汉伸手从腰间掏出飞刀,只见寒光闪过,啊声阵阵,中刀的兵丁血流如注倒地。牛老汉又掏出几把飞刀,说老子不陪你们玩啦!说完甩了飞刀转身便走。
眼看就要到大黑和梁少成的马匹处,只听几声枪响,牛老汉一声闷哼,急走几步,转过了胡同口,大黑见爹爹过来,一把拉上马匹,三个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把叫嚷的人群与零乱的枪声远远的抛在身后。
夜行马快,三个人很快便来到护城河边,隔着高大的青纱帐,城楼上隐约可见几个兵丁正趴在城墙上。
三个人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牛老汉哎哟一声,从马上跌倒下来。大黑惊得一身汗,叫道,爹,你咋了?
梁少成急忙下马,扶起牛老汉,问道,老伯,老伯,你怎么了?
牛老汉凄惨一笑,说道,我老了,身子不如以前快了,这肉身还是赶不上枪子啊!话未说完,竟吐出一口血来。
梁少成和大黑这才知牛老汉身上中了枪,直急得在那乱叫。
牛老汉喘了口气说,别害怕,我不会死的。刚才眼看城门上的士兵,我想,从正道怕是进不去了。
梁少成心里焦急道,那怎么办呢?老伯你现在又中了枪。
牛老汉道,你们不用管我,你们从这往西走,过一条小水沟,那儿有一条进城的小道,从那小道进去....你们弃了马匹,马匹太招眼。
梁少成说,来,我们一直走吧。说完就要扶起牛老汉。
牛老汉喘了一口气道,我不去啦,我那地下的老婆子等着我呢!这些年我一直未能替她报仇,今天总算替她出了这口气了!
梁少成眼中含泪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老伯!
牛老汉道,快走,别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老汉我不喜欢!说完,嘴里又渗出血来。
大黑抱着他爹,只在那儿大哭。牛老汉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说,黑子,以后爹不能照顾你了,你跟着梁先生要好好听他的话。说完,又腰间掏出剩下的飞刀两把,你不是要飞刀吗?爹现在就给你啦!
大黑接过飞刀,哭个不停。
梁少成说,老伯,我就是死也要带着您!大黑,抱着老伯上马,我们走。
话刚说完,只听卟的一声,牛老汉又吐出一口血来,语气微弱的说,我走不了啦,被狗日的官兵打坏肝肺了。。还未说完,手却从大黑的胳膊上滑了下来。
大黑见状,大叫一声爹。牛老汉声音更加微弱,几乎小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出气明显粗了,多了,吸气却越来越少,最后,竟长出一口气,再也没有吸气。
梁少成扑通跪在地上,痛心疾首,老伯,少成害了您啊!
大黑抱起他爹,站了起来,一声长啸,惊天动地。
两个人把牛老汉放在马匹上,大黑抱着,低沉的缓缓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是流泪,谁也不知该到哪儿去,任由马儿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梁少成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依目前情况,两个人回去报仇必定是去送死,老伯临死交代自己照顾大黑,自己应该拿个主意才是,不能这样走下去。于是便对大黑说,大黑兄弟,我们先停下来,老伯已经去了,我们停下来商议下一步的事吧!
二人停了下来,大黑打小跟爹一起生活,什么主意都是爹来拿,现在爹没了,他只一心想着报仇,至于如何报,他却没想。听梁少成这么说,便翻身下马,依旧把他爹抱着。
梁少成说,眼下我看我们先把老伯葬了,先进京城,待我寻个机会潜入家中,寻得银票,再作报仇之事。
大黑道,我只要给我爹报仇!
梁少成说,仇一定要报,不仅是老伯的仇,我也有账要算,只不过目前不行,待我拿了钱,我们一路南下,先想法子藏身,躲过这一阵,待风头过了,这些人都应该死!
当下二人议定,草草埋了牛老汉便含泪上路。待寻到那个进京的小道处,弃了马匹,整理一番,二人便摸黑进了京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