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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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府出了这样的乱子,身在东四牌楼的青娥姑娘并不知情。梁少成的那些朋友惧怕受牵连,大都跑路的跑路,躲藏的躲藏,这时节谁还能想到去东四牌楼给青娥报信!

    这天一大早,青娥起来,心想梁少成有些日子没来了,也不知他现在家中如何?他父亲的病情不知好些了没有。心里不免有些焦燥,复又一想,也许今天他能过来呢!一想到他能过来,姑娘的脸上便洒满阳光,高高兴兴的梳洗一番,把一个美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梁少成。

    才坐了一会,青娥心想,今天若是他来,须备几个小菜才是。他好喝酒,没菜哪能行?看看厨房却没有鲜菜,只有昨天剩下的一些剩菜残羹,于是便出门到菜市口买些菜回来。

    刚出门口,却发现胡同口气氛有些不对,这个地方本是居民繁杂之外,平日里人来人去,都是些市井小民,今日这胡同口却三三两两的站着一些兵丁。

    想青娥一个女子,自进了省城李官人家做丫头后也鲜有外出,对兵丁及外界的许多事并不了解,故看到这些兵丁,虽觉得有些不对,但并未往心里去。

    谁知刚走两步,一个兵丁便迎过来,挡住青娥的去路,说了声音,姑娘,请回去!

    青娥一愣,心想,这出门买菜还不让吗?当下便问,这位官大人,我是到菜市口买菜。

    兵丁说,上头有令,买菜也不可以!青娥刚要分辩,这时又过来一个年长的兵丁,看了看青娥说,好吧,看姑娘也是本分善良之人,就不难为你了,但是,请你买了菜便回来!

    青娥心里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顾着赶快去菜市买菜,等梁少成来了好做给他吃。

    还未走到菜市口,青娥便又觉得不对劲,怎么那个小兵老是跟在自己后头!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于是便扭转身来,冲着兵丁笑道,这位爷跟着小女子有事吗?那个小兵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大概没怎么和女子说过话,被她这一问,竟面红耳赤,低着头转过身去,也不说话。

    青娥看他并无恶意,只得笑笑,继续朝前走。

    等买了菜回到家中,心忽然想,别不是梁少成出了什么事了吧!这一想,心里可惊不少!又把前前后后的事认真的滤了一遍,想他在省城就参加什么新党,被兵丁追杀,前阵子他买卖烟土,说什么卖了枪买刀枪拉杆子聚义。莫非是这事发了?怪不得他这些日没来!<>

    想到这些,青娥心里不免害怕起来,自己孤身一人跟他来到京城,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这叫我怎么办?人生地疏,眼看手里所剩无几,这以后生活都是问题。梁少成啊梁少成,你怎么这么让我担心啊,你在哪里啊,快点回来吧!

    她这么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事情的原委和头绪,反而越想心里越乱。索性往炕上一倒,蒙头大睡。

    刚躺下,却听见院门响的声音,心里不由大喜,赶快起身下炕,整理了一下衣服发饰,便急急的冲了房门,去开那院门,谁知却不是梁少成,是那日来的那个叫什么刘富贵的生意人。

    刘富贵一看到青娥,脸上就拧成了一朵花,笑着说,姐姐近日安好?

    青娥一脸的失望,嘴里答道,梁先生不在家,这位爷还是请回吧!

    刘富贵依然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来找姐姐的,我有要事相告。

    青娥有些恶心他姐姐的叫,心想,你都多大年纪了,这样叫我!嘴里说,哦,有什么事啊,你说吧!

    刘富贵似乎有些尴尬,说道,姐姐不让我进去么?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来的!如果姐姐不愿意听的话,我也不勉强了,告辞了!说完,做出一个要走的样子,人却不动。

    青娥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想,别不是梁少成有什么事了!于是便把刘富贵请进屋内,倒上茶水,盈盈一笑,问道,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事?

    刘富贵说,在下姓刘,中原人,想姑娘一定还记得在下。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的。

    青娥笑道,记得,记得,你到我家来过的。

    刘富贵又说,我这次来主要是给姑娘说一下梁老板的事。

    青娥听了心头一惊,心想,还真是出事了!于是便说,刘老板快请讲。

    刘富贵说,梁老板有几日未回来了吧?唉,我不知怎么说这事!说完竟眼中落泪。

    青娥看到此景很是吃惊,便说,刘老板,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家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刘富贵掏出手绢拭了一下眼角,道,唉,这事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姑娘早知道也好。实话告诉姑娘,梁少成已经死了,被统领府的人打死了!

    青娥刚听完这句梁少成已死了,便脑袋轰的一声,差点倒地,听完刘富贵的话,她面色苍白焦急而又无力的问,刘老板,你详细说一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刘富贵便把梁父知道梁少成在外面养小,大骂其不知廉耻,最后竟气绝身亡。因这事是梁少成的老婆彩云告诉其父的,梁少成一怒之下便杀了彩云,娘家自然报官,官府一查案底,发现他竟是新党余孽,便派重兵前去梁府抓人,当时梁少成和几个新党中人正在灵堂上密谋造反的事,不想给抓了个正着,这帮人四下便跑,这人哪能跑过枪子?当时就被打死了几个,剩下的也不敢跑了,都乖乖的束手就擒。谁知梁少成却仗着在自己的家,趁一个兵丁不注意,竟抢了一杆枪,向后园跑去,在围剿中梁少成打死了一名副官,惹恼了头领,当时就下令,包围园子,将其就地正法。

    青娥直哭的泪人一般,双眼如桃,梨花带雨,莺咽鹃泣。刘富贵叹了口气,安慰道,看梁老板平时也是极其聪明之人,怎么能做出这些事呢?唉,姑娘请节哀,如果有用得着我刘某人的地方,尽管说话,想我们毕竟是生意一场,这个义字我还是明白的。

    青娥哽咽道,多谢刘老板前来告诉我这件事,不过,我想请刘老板帮我一个忙,行吗?

    刘富贵说,姑娘请讲。

    青娥道,不知梁少成现在尸首停在何处,我想去看他一看。

    刘富贵听了面露难色,说,不瞒姑娘,梁少成当日被枪打成烂泥一般,被挂在城门示众三天,现在葬于城外乱石岗野冢坟。姑娘怕是再也看不到他了!

    青娥哭道,想我们夫妻一场,如此恩爱,他既已死,我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

    刘富贵忙说,姑娘此言差矣,想梁先生地下有知,也会生气姑娘如此想法的。

    青娥说,想我只身随他来到京城,原本想二人结为连理共渡今生,不求富贵荣华,但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谁知这个要求竟也能为!说完,不由的又流下泪来。

    刘富贵在一旁看了,心想,如若这样下去,这个小娘们寻死要活的,该如何是好,假如放手不管,岂不是白费我这些天的心机!眼下得想个法子才是。于是便说,姑娘,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娥道,我现在可以说是恐惶犹如雨打浮萍,刘老板但讲无妨。

    刘富贵说,依我的看法,姑娘眼下之急,应是想办法离开京城才是,想梁老板虽说已犯案身亡,可是这案子并未消,仍在官家那里存放,若是哪天官家不高兴了,追查起来,难保不会追到这儿来,今天我来时,看到这胡同口也派了兵丁,说明官府已经知道这个地方是梁老板常来之地,说不定现在他们也知道你和梁老板的关系,官字两张口,若是他们心血来潮,说你是同谋,怕是到时你纵有百口也难辩了。

    青娥闻言心里也不安起来,便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刘富贵说,虽说我和梁老板只是一面之缘,泛泛之交,但是行走江湖哪能不顾这个义字!既然梁老板已遭不测,扶助姑娘事我责无旁贷。当然,我这话可能说的有些过份了,梁老板有的是朋友,姑娘也可请那些朋友帮忙。

    青娥道,这些天并无别人来过,想这些朋友也都散了去,或被抓了起来。唉!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刘富贵看眉目,这好戏有成有了八成,便说,我知道姑娘心里恋着梁老板,看到姑娘这份真情,我刘某实在是钦佩之至!我看这样吧,我想个法子使几个钱,把姑娘带出京城,姑娘先到梁老板的坟上祭奠一下再作打算。

    青娥心里痛如刀绞,她一个大姑娘家,怎能想到这世事的艰难?怎能想到这人心的险恶?这刚刚在爱情的蜜罐里还没有泡几天,幸福还都没有细细品味,仿佛做梦一般,这梁少成已和她阴阳两隔。她又怎能相信,怎么能轻易离开?

    青娥说,刘老板说的极是,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有请刘老板帮此大忙,日后当牛作马,必涌泉相报!

    刘富贵心想,你不必做牛做马,你只要做我的小娘子就行了。嘴里却说,这算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姑娘如若这么说,实在是折煞我了!

    于是,二人商议定下方案,刘富贵想法子买通官兵,然后带青娥离了东四牌楼。

    刚走不远,青娥忽然说,刘老板,我心里始终不相信这件事会是这样的结果。

    刘富贵说,你的意思是?

    青娥道,烦请刘老板好人做到底,我想去梁府一看。

    刘富贵面露难色,很快就笑了笑说,好吧,我带姑娘前去看看,不过,你不能下车,只能在车上看,我怕被官兵发现,则前功尽弃了!

    青娥说,刘老板放心,青娥自会小心。

    车子很快来到梁宅,但是大门上的烧纸还贴在上面,不过,一旁却被封条给挡住了,待车子靠近,青娥看那门口站着几个兵丁,大门紧闭,待看到门上方梁宅两个字时,鼻子一酸,泪便滑落下来。

    刘富贵看到,便劝说道,姑娘且莫难过,我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以免那兵丁起了疑心。青娥点了点头,刘富贵便命车夫急急往前走。

    待出了城,寻到那乱石岗野冢坟,好一个荒凉所在!坟头点点,新坟遮旧坟,也不知哪个才是她的梁先生的。好在刘富贵记得,只见他头前走了一会儿,指着一个新坟说,这个就是梁老板的坟。

    青娥听了,一下子扑倒在坟前,痛哭不止,又看他坟前竟无半点香火供品,便对刘富贵说,刘老板,可否买些供品回来,我不想他在这儿太荒凉寂莫又太苦了!

    刘富贵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姑娘,现在风声正紧,这样做只是把我们大家都连累进去。还望姑娘体谅。

    青娥无奈,只说好吧,当下用手捧了些许的土给梁少成添上,又到四周采了些野花野草,用碎石砖块一个供台,放上这些花草。又哭了几回,这才离去。

    待车子走到路上,刘富贵问青娥,姑娘想好下一步怎么打算了吗?

    青娥摇摇头,说我父母早已作古,房物田产俱已变卖,我自从十五岁到省城李府做丫头至今年,除了随梁先生来京城外并未去过其它地方,现在家中亲人也俱不走动,并不知如何。实在不知该去向何方。

    刘富贵说,哦,这事想想也着实为难,嗯,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青娥哦了一声,看着刘富贵,意思是让他讲下去。

    刘富贵说,你先随我回南关镇,我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姑娘安顿下来后,我们再作打算,你看如何?

    青娥点点头说,事已至此,一切只好麻烦刘老板了。

    当下,马车便一路飞奔,直奔南关镇。58xs8.com